周應巡不敢吭聲,他哪敢告訴陳願當時真的有倆鬼在看著他們。

然而兩人屬於“你熟悉我,我也熟悉你”,陳願一看周應巡沒否認,就知道還真的發生了,頓時眼前一黑。

他咬牙:“等你好了之後,跟我去給人家賠罪!”

周應巡勸道:“其實他們沒吃虧,你買的紙錢全是最好的,夠他們用很久。”

陳願瞪他一眼。

周應巡當即改口:“好,你放心,我一定去。你彆氣,打我罵我都好,彆氣壞了自已。”

這話一出,陳願心裡又一酸,說得好聽,他現在又碰不到他。

一能看到周應巡,陳願就想撲進他懷裡,讓他抱抱自已,可是手卻從周應巡身上穿了過去。

否則,他就會是坐在周應巡腿上和他說話,而不是孤孤單單地坐在椅子上。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叫屈。”陳願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彷彿他會朝狠了打,一點也不收著力氣。

周應巡不怕反笑:“你儘管打。”

陳願想白他一眼,白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周應巡看準機會:“寶寶,能不分手嗎?我不能沒有你。”

陳願看他懇求的雙眼,幾秒後點了點頭:“嗯,不分了。”

他雖還有氣,但也不敢再說來刺激他,萬一氣得再死一次,直接魂飛魄散了,他就真的沒有老公了。

周應巡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幾乎有些想哭。

這幾天他沒有一刻不受煎熬,耳邊總迴盪著陳願說“分手”兩個字的聲音,像一種陰魂不散的夢魘,每聽一遍,心中的恐慌就多一分,這對修復魂魄的穩定也很不利。

但他沒辦法。

他怕和陳願分開,比再死一次還怕。

現在終於聽到這句話,他的心才是真正的安心下來。

周應巡半跪在地,俯身低頭,在陳願的手背上落下虔誠的一吻。

如清風,如月華,只有泛起淡淡漣漪的湖水知道。

——

既已說開,周應巡便不再擔憂其他。

他對陳願說:“寶寶,我行李箱裡裝著一副骸骨,是我的骸骨,你不要怕,你去拿過來,多讓它照一照月光。”

陳願點點頭,起來去了衣帽間。

箱子就在角落放著,周應巡出差回來,只來得及把行李放回家,就因為太想陳願而去了他的公司樓下,恰好遇到陳得財傷害陳願,兩人爆發矛盾,他也沒心思去整理行李。

開啟行李箱,看到個黑袋子,在周應巡的指使下,陳願將其拿出來,解開。

情人眼裡出西施,白森森的骨頭光澤有些暗淡,但陳願覺得,從骨頭形狀就能看得出主人一定是個帥哥。

或許是因為知道這是周應巡的骨頭,陳願沒有恐懼的情緒,只是有些好奇:“你以前也是長這樣子嗎?”

周應巡:“是。”

陳願看看頭骨,再看看周應巡,還真看出幾分相似度。

“照月光,你會好得更快一些嗎?那你怎麼不早說呢,浪費了好多天呢。”陳願埋怨道。

雖然周應巡說時間長短不會對身體有影響,但肯定還是越早越好。

因為不敢。

連自已是鬼都不敢說,更不可能有膽子叫老婆拿自已的骸骨出來曬月光了。

“我錯了。”

畢竟魂魄還處於不穩狀態,陳願轉個身的功夫,就又看不見周應巡了,好在周應巡並沒有離開,還能聽到他的聲音。

一個小時後,周應巡告訴陳願他的鬼力用盡,接下來沒辦法再陪他了,讓他不要害怕,等他休整好會立刻再現身。

有了周應巡的保證,發覺自已聽不到他的聲音後,陳願心情還算平和,沒有特別失落。

夏天天黑的晚,昏藍色的天空上,一輪彎彎的月亮,邊緣像是被刻意塗抹開來的畫,與人間的五色霓虹相比不甚起眼,但自有一番情調意趣。

直到七八點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存在感才變強。

陳願把骸骨倒在透明的收納箱裡,用黑布蓋著,鬼鬼祟祟抱去陽臺。

陽臺寬敞,且能被月光直照到,但也有可能被別人看到,萬一就那麼巧,有人拿著望遠鏡到處亂瞅,瞅到他懷裡抱著一堆人骨,嚇得當場報警怎麼辦。

將黑布拿開,朦朦朧朧的柔和月光頓時灑在白骨之上,陳願蹲著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不同之處。

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過了會兒竟覺得白骨透著一種瑩潤的玉質光澤,還怪好看的。

陳願拿出手機,對著骨頭拍了幾張照片,拍完之後突然笑了。

好“露骨”啊哈哈哈哈。

下次周應巡再惹他生氣,就把這照片給他看!

陳願和骨頭待到十點鐘,就起身回屋去了,讓它曬一整晚的月亮。

本來他還想定個鬧鐘,在太陽昇起之前把骨頭收進屋裡,周應巡說不怕太陽曬,讓他不用早起,多睡一會兒。

因為不知道還需要多久,且假期也快結束了,陳願還是決定去上班,他找機會問了周應巡,周應巡顯然不太情願,但比之前緩和許多,只交代他照顧好自已。

果不其然,看到他復工,禿頭老闆陰陽怪氣了好幾句,但陳願的假期都是合乎規矩的。

秦何他們看到他都很高興,至於請假是為了什麼都沒有多問。

接下來的日子,陳願每天等到晚上月亮出來了把收納箱抱出去給骨頭曬月亮,第二天起來抱進來,去上班,晚上下班回來再抱出去。

就這麼重複了好幾天。

這一天是休息日,陳願一覺睡到自然醒,賴了會兒床就起來去洗漱了。

正拿毛巾擦臉,忽然腳踝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摸了一把。

以前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現在他知道世上有鬼,就不由得多想起來。

陳願試探地問:“周應巡,是你嗎?”

洗手間寂靜如斯,只聽得他輕緩的呼吸聲。

驀地,耳朵被人親了一下。

陳願驟然瞪大雙眼,隨即一具沉重的身體從他背後壓了過來,陳願不得不雙手撐在盥洗臺上保持身體的穩定。

但鏡子中,除了他自已,並沒有多出什麼人來。

“寶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