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繁星綴滿天際,路邊燈光亮起,涼風吹過,帶起一兩片樹葉,晃悠悠落到匆匆回家的行人身後,留下一片片影子,似乎一切都安靜無比。
然而城市中心,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不斷,車流湧動,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人們在繁華熱鬧裡拋卻白日的懦弱和小心翼翼,盡數發洩著心中隱藏的不甘和憤怒。
“迷迭”的氣氛一如往日,音樂放肆喧鬧,人群激情跳躍,人們清醒著沉淪,任由酒精麻痺自我,於虛妄幻滅中尋求真實。
這是一間酒吧。
江城富豪公子哥最喜歡來的地方。
紀扶庾靠在沙發背上,在喧鬧的歌聲中,拒絕了又一個前來搭訕的人。
她換了一條絲絨小短裙,堪堪到大腿,腳上套了長靴,長髮披散,化了濃妝,紅唇豔麗,格外精緻。
她靠著玩手機,細白的手指不時點著螢幕。
宋絃聲坐在旁邊,懷裡抱著一瓶酒,正往嘴裡送。
她們面前的桌上,歪歪扭扭放了不少喝完的空瓶。
宋絃聲臉龐泛紅,拿起酒瓶又往嘴裡灌了幾口,可能是喝的太急,嗆住了,她躬身咳了幾聲。
紀扶庾輕輕拍著她的背。
再抬頭時,她眼眶泛紅,淚水控制不住湧出來。
她有些醉了。
“小魚,我好難過啊。”她嗓音沙啞,彷彿說話用盡了全身力氣,“我不想失去他。”
她無助的啜泣,平日溫婉可人的樣子早已消失不見,留下的是此刻痛苦不已,無法接受的她。
“我該怎麼辦啊……”
酒精使人麻痺自我,也放大人心中的無數慾望和迫切。
宋絃聲醉的不省人事,嘴裡卻還呢喃著:“陳許生,不許騙我。”
“陳許生,說好的三天呢?”
“你食言了……”
她在此時此刻脆弱的如同幼小的孩子,只知曉自已的寶貝要被偷走了。
她拼命阻攔,卻無濟於事,只能看著他被海水帶走,越來越遠。
消失不見。
紀扶庾心疼的安慰她,自從兩人認識,她從未見過宋絃聲如此難過,彷彿世界崩塌。
她知道宋絃聲是因為陳許生,卻還是不明白,什麼樣的感情能夠如此刻骨銘心。
愛真的能這般強大嗎?
重塑人,或毀了人。
宋絃聲抱著空酒杯不撒手,卻騰出一隻手開啟手機,閉著眼睛輸入了一串數字。
是陳許生的電話號碼。
她不知道此時的世界是真是假,只遵從本能去找那個深入心底的人。
電話接通,這頭的吵鬧聲穿過螢幕,夾雜著宋絃聲的哽咽,直直撞進陳許生心口。
“陳許生,還要不要我。”
彷彿被針穿過,心臟疼得要命。
那一刻,所有事都不重要了,他眼前只剩下宋絃聲,他願意為了她,與那虛無的命運抗爭。
……
陳許生來得很快,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宋絃聲,眼裡是掩不住的心疼與愛意。
他眼尾發紅,所有瘋狂都被掩蓋在溫潤的皮囊下。
紀扶庾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定定的看著陳許生:“我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我只希望她能夠開心快樂。”
“我覺得你也是。”
陳許生眉眼低垂,回道:“是,我會讓她開心,永遠。”
“這是我從小就有的願望。”
紀扶庾沒多說,她知道陳許生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看著陳許生把人帶走,才坐下拎起一瓶酒,仰頭灌了半瓶,嗓子裡火辣辣的。
酒精一路從喉管燒到心口,燒得思緒亂飛,陳年往事迴盪在腦海裡,笑聲夾雜著哭聲,脹痛充斥著腦海。
或許觸景才能生情。
放在平日,她絕對不會放任自已一個人在這裡。
我想奶奶了,紀扶庾恍惚想到。
……
沈聽煜趕到時,就看到紀扶庾左手拿著酒瓶,桌上凌亂的擺滿了酒瓶,她右手正撥弄眼前的橙汁,玻璃杯被撥動,裡面的液體晃了幾下,又恢復平靜。
她整個人顯得平靜極了。
周身平和的氣質與這喧囂的酒吧格格不入。
看起來像是沒醉的樣子。
說來也巧,約沈聽煜的公子哥今天也在“迷迭”。
其中有一個對紀扶庾起了點小心思,結果搭訕被人家拒絕了。
他一時氣憤不已,拍了照片發群裡,恰好被裴深看見了。
他馬不停蹄的給沈聽煜打電話。
沈聽煜這才趕過來。
他走過去坐在紀扶庾對面,她趴在桌上,頭都沒抬一下,張嘴就說:“滾,不約。”
沈聽煜笑了聲,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紀扶庾稍稍動了一下,還是盯著眼前的橙汁,也不喝,大眼睛就一眨一眨地看著。
“這麼兇啊?”
“不會滾怎麼辦?”
沈聽煜滿含笑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紀扶庾這才有點回神,支楞著坐起來,手裡的酒瓶被扔到了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微微睜了睜眼,沉默半晌,像是才反應過來,詫異的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這樣子完全不像是喝醉了,除了反應慢點,好像沒什麼問題。
十分清醒。
“路過,進來看看,結果撿到一隻醉貓。”沈聽煜笑著調侃,他把桌上的酒瓶拿開,害怕掉地上摔碎了,傷著她。
紀扶庾沉默的看著他收拾,剛吭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他又有點拿不準,不知道她到底醉了沒。
“我才沒醉呢。”紀扶庾軟綿綿的說。
“好,沒醉。”沈聽煜也不反駁,就順著她說:“你家地址在哪?”
“我送你回去。”
紀扶庾有點懵懵的,她呆了半晌,端起那杯橙汁喝了兩口,猶疑道:“家?”
她思考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看著沈聽煜的眼睛,說:“我沒有家。”
沈聽煜在那瞬間,覺得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喜歡的姑娘,喝了酒,面色平淡,說著她沒有家。
紀扶庾沒得到答覆,又重複了一遍。
“我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