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驕陽正盛,路邊栽植的景觀樹枝繁葉茂,風捲起熱浪,帶起一陣燥熱。

江大門口人流湧動,擠滿了帶孩子報名的家長和新生。作為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江大迎新備受關注,帶著裝置採訪拍照的人隨處可見,校園內格外熱鬧。

志願者在校門口迎接,帶新生走完報名流程,幫他們找到各自宿舍。

“四樓到了。“

隨著機械女音的播報,紀扶庾拎著行李箱從電梯裡出來,右轉徑直走向自已的宿舍。

在她身後,電梯裡站滿了帶著行李箱的學生與家長,他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無不為自已的孩子感到驕傲。

隨著電梯的關閉,紀扶庾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兩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兒湊在一起,低聲感嘆:“哇,她好漂亮!”

“只帶了一個行李箱,是學姐嗎?”

“我們以後也會成為這樣嗎?好期待大學生活啊。”

“我也是。”

她們眼中是藏不住的羨慕與憧憬,對未來,對自已。

紀扶庾倒是沒聽見這對話,不然就鬧了笑話。

她並不是學姐,而是普通新生。

她推著行李箱走到宿舍門口,輸入密碼進門。

宿舍是統一的四人間,上床下桌,兩床之間是實木臺階,桌旁是雙開門的衣櫃,空調洗衣機一應俱全,再往裡就是陽臺和獨立衛浴。

宿舍裡沒有人,但床上用品基本都鋪設好了,整整齊齊,其他三個舍友大概都是外地人,報完名就去周圍逛了。

江城有很多風景名勝,來旅遊的人很多,每年都有很多大學生抽空去玩。

紀扶庾把手機放在桌上,將行李箱裡的衣服拿出來,整齊放進衣櫃裡。

九月正是江城最熱的時候,到十月中下旬才會降溫。

因而她只帶了幾件裙子和薄衣服,其餘的倒是不著急買。

更何況接下來是為期二十一天的軍訓,有統一的軍訓服。

紀扶庾收拾完將箱子放進桌下,打算出門買點其他東西。她昨天就已經報完名了,今天讓張叔把行李箱送過來,就沒其他事情了。

“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時格外明顯。

紀扶庾淺淺皺了下眉,清瘦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發的訊息,無非又是周家人興師問罪。

她撈起手機,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煩躁。

點開手機,是一個備註“周嚴正”的發來的一串未讀訊息,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暈。

“紀扶庾,能不能不要那麼任性?家裡是沒有房間嗎,容不下你,非要去住校。”

“傳出去不怕別人笑話?堂堂周家千金,無家可歸?”

“小獻不會再和你計較,你也別無理取鬧了。”

紀扶庾看了一眼他的頭像,眸光頓了一下,又移開,點開聊天介面,迎面就是一個不想見到的名字。

呵。

她嗤笑一聲。

真的不理解,他們一家子到底是怎麼覺得是她無理取鬧。

不可理喻的腦回路。

挺可笑的。

周嚴正是她生物學上的父親,她在很小的時候走丟了,她的母親悲傷不已,於是領養了一個和她五分像的小孩兒,取名周獻。

紀扶庾偶然聽周母說過,周獻是上天獻給她的獨一無二的禮物。

或許這就是名字的來源吧。

十四歲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她恰巧被周家找了回來。辦了一場宴席,也算是承認了她的身份。

不過那時候紀扶庾不太喜歡張揚,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她沒有改姓氏,總有人認為周家不重視她,覺得可以欺負她一下。

周獻就是其中一個。

紀扶庾沒心思把她趕出去,畢竟走丟不是她的錯,被領養也不是周獻的問題。

可是這人太能鬧,總是作妖,而周家人總護著她。

時間長了,紀扶庾也有些心累。

周父周母對她的感覺也不太好。

最初的愧疚被消磨殆盡,剩下的就是無盡的苛責與厭煩。

所以她搬出來了,對兩邊都好,結果到周嚴之正這裡,就成了她無理取鬧。

紀扶庾看著這些字眼,心底有些東西一寸寸消失。

訊息還在繼續。

周:“學校那邊我會打招呼,明天趕快搬回來。”

周:“還有,軍訓不用參加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拋頭露面,像什麼樣?”

周:“我給你安排了其他事。”

“……”

紀扶庾指尖滑動,敷衍的看了一遍,心裡已經沒什麼感覺了,更多的是無話可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無理取鬧成了父母對她的第一印象。

囂張跋扈成了外人口中她最顯而易見的性格。

她盯著訊息發了會兒呆,指尖輕輕敲擊。

那又怎麼樣呢?

外人的看法重要嗎?

不。

她最終還是回了訊息。

一斤鹹魚:我不會回去。

一斤鹹魚:我的事希望您別插手。

一斤鹹魚:前幾年你們沒有管我,現在也不用,咱們還是維持現狀吧,別鬧得太難看。

一斤鹹魚:我過得怎麼樣是我自已的事。

說完她關掉手機,開了靜音,沒再去看他發的訊息。

無非是指責她沒有禮貌,不懂孝道,不如周獻貼心,懂事。

誰在意呢?

反正她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