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被玉隱罵那一句,真要說起來,言闕音也不算冤枉,她上午和楚林二人打趣說笑時,不露聲色地通知過宋宛如。

只說柴房裡昨日堆進來一些火藥引線等物事,剛才去看過卻是沒了,不知誰放的,也不知作何用途。

宋宛如聽到這事便留了心眼,她與楚星辰對視一眼,便請了言闕音派人去給林香雲帶句話,只說今日去錦雲莊看貨。

等等還想去她那叨擾一頓午飯,煩勞她好好準備一番,務必靜候她們過去。

言闕音雖然聽得出來這句話別有一番深意,但她秉持著人不主動告知她便不問的處世之道,得了宋宛如的小聲囑託。

心知此事緊急,對楚林二人應當很是重要,便也沒有耽擱,待她們走了,便差了個小夥計出去送信。

只是不曾想,錦雲莊突遭大火,還將她樓裡的幾位姑娘全部困住,言闕音得知此事後立刻憂急忡忡,然還不待她親自過去,便又聽說幾位姑娘有驚無險,全都跑了出來。

過去詢問情況的小倌回來時,還替宋宛如給言闕音帶了句話,只說一切平安,叫言闕音不必擔心,也不用派人去接,她遲一些便會回去。

言闕音如此焦急等待了一下午,沒等回宋宛如,卻先等來舒靈出事的訊息,一天裡遇火兩次,舒靈今日怕是不宜出門。

只是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言闕音逐漸意識到今日的事情很有些嚴重,一定沒有表面所見的那麼簡單,更不是輕易一句“巧合”便能搪塞過去。

好不容易等到宋宛如回來,言闕音終於能將心放放,她見大堂內一切井然有序,便徑直奔去宋宛如的屋子。

“宛如,今日到底是怎麼了?”言闕音憂心忡忡。

宋宛如慢條斯理地燃起焚香,開口時平靜地彷彿在說晚上風大:“今日多謝言娘了,若不是言娘提醒,今日說不定真要在錦雲莊弄出個好歹來。”

言闕音訝然失聲,她提醒的只有一件,那便是那一堆莫名出現又突然不見的火藥引線,“難道那些火藥引線是舒靈姑娘安排的?”言闕音脫口而出。

宋宛如微微點頭:“錦雲莊大火應該是這麼來的。”

言闕音心緒起伏,她忙看向宋宛如:“那你們沒受傷吧?楚姑娘還好麼?”

宋宛如搖頭:“沒有,對了言娘,今日舒靈回來可曾有說什麼?”

言闕音答道:“玉姑娘說今天馬車的火是意外。”

宋宛如笑笑:“看來她是不想追究了,不過一報還一報,況且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言闕音聽得不由膽寒,她反應過來,默然應聲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誰要報復玉姑娘呢。”

宋宛如想了想,提醒道:“言娘,此事你還是要再查一查,務必弄出點動靜來,你本就無辜,只有你查了,才能不叫舒靈懷疑到你身上。”

言闕音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意義,她對宋宛如又心生起感激來:“宛如,我……多謝了!”

舒靈的背後是晉王,驚鵲樓的背後也是晉王,所謂一僕不侍二主,言闕音倚靠晉王在京城立足,此際若是同晉王反著來。

她這驚鵲樓也算是到頭了,沒了身家倒還是小事,若是因此丟了性命,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宋宛如笑笑,說道:“言娘莫如此說,我更要謝謝你才是。”

言闕音見狀也淺淺一笑,頷首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往後你們有什麼為難之處,亦或是不方便的。

都可以交給我去辦,我雖幫不上多少忙,但好歹有些人脈,做起事來,也更穩當更方便一些。”

宋宛如沒有推脫,笑著點頭道:“那便多謝了。”

言闕音雖算不得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她作為京城最繁華的驚鵲樓老闆,接觸到的各色人等可是比普通百姓要多得多,且她都能吃得開,這一點上京中各路顯貴便無人能及。

不說別的,只說那些遊走在街巷上,專門上各家酒樓飯館賴坐討食、比蚊蟲還要討嫌的無賴乞丐們。

都能賣言闕音一個面子,幫言闕音辦事,可見言闕音口中所說的“有些人脈”,絕對是謙虛了。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言闕音未必算得地頭蛇,但她一定算條大蛇,宋宛如當初幫言闕音收回驚鵲樓,這些年又協助她經營打點,幫她站穩腳跟,目的便是在此。

只是人在京城,空有幾分頭腦和背景還不夠,務必還要點運氣,運氣在手,再潛心經營,假以時日,不愁做不出一番事業來。

定遠侯周懷聞便覺得自己現在還少了幾分運氣,他想振興周家,不叫周家繼續碌碌無為下去。

甚至成為下一個蕭家,便要懂得分析利弊,然後立刻做出取捨——須知,運氣也不是憑空來的。

將周斌送去南關,便是周懷聞的第一步取捨,周斌心性始終如一地簡單,尚且留了幾分天真和率性,周懷聞覺得勉強周斌繼續待在京城。

於周斌而言,亦於整個周家而言,都不是好事,倒不如聽劉皓的勸告,為周斌重選條路,雖道阻且長了些,但平心而論,去邊關更適合周斌,也更適合周家。

周懷聞自認為周家力量淺薄,乃是京城權力網中最邊緣的邊緣,雖然能借靠晉王的幫襯,開始有了點侯爺的派頭,但到底還是出身太差。

想要一躍而起,成為中流砥柱,短期內絕無可能,甚至會因為勢頭太猛,遭人妒忌,因此撞得頭破血流。

他私心認為,此時換路雖可能會引得晉王不悅,但這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晉王心胸寬廣,應該不會計較,且還是劉洵親自下旨。

更不會有問題,只是周斌離京時,正是白侯秘密出京的時候,周斌跟著白侯一道南下,雖是劉皓王爺屬意安排,對外也可說是巧合,但周懷聞總有些不安。

周懷聞之感覺確實挺準,只是此後所生的種種事情,起因卻不全在這一件事上,周懷聞有能想得通的,也有想不通的,只是到那時已全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