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將書合上,看向歐陽飛雪,卻是微微一笑:“這便坐不住了?”
歐陽飛雪愣住,旋即問道:“什麼意思?”
劉皓笑笑:“公主知道此行是去何處?”
歐陽飛雪答道:“自然知道,去大昭國做妃,沒什麼了不得的。”
劉皓點頭:“的確沒什麼了不得的。”
歐陽飛雪察覺到劉皓話裡有話,她收住到嘴的話,頓了片刻問道:“你想說什麼?”
劉皓看著歐陽飛雪,目光溫和,卻是無波無瀾,瞧著有些生疏。
他說道:“公主此去大昭國,是要進宮為妃的,陛下隆恩,親賜公主三十里紅妝,此等榮耀絕無僅有,公主有了這層倚仗,在大昭國輕易不會受到欺負。
但別國他鄉,事事繁雜陌生,公主身在其中,便是有了這層倚仗,也要小心行事,要知道,山高路遠,舉目無親,最是趁虛而入的好時候。”
歐陽飛雪聽著皺眉道:“王爺這是在教我做事?”
劉皓笑笑:“這倒不是,只是好心提醒而已。”
歐陽飛雪被冷風又吹了個來回,忍不住再次抖了抖,她將外氅重又裹緊些,秀眉微擰,語氣頗傲地說道:“我可是大昭國聯姻公主,身份擺在這,他們敢對我做什麼。”
劉皓淡然一笑,說道:“公主如此作想,也是無可厚非。”
歐陽飛雪對劉皓這副高深莫測的姿態甚是討厭,她直覺劉皓對她存有一番打算,但劉皓偏是不說,且話裡話外隱隱帶了份審奪。
這種被人評估價值的感覺委實叫人難受,尤其是好勝心強的歐陽飛雪,這對她而言無異於羞辱。
歐陽飛雪急道:“劉皓王爺爺,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劉皓好整以暇地回望著她,說道:“本王該說的都已說完,公主自行領悟。”
冷風嗚嗚,歐陽飛雪凍得瑟瑟微抖,她杏眼圓瞪著劉皓,囁嚅著唇,一副想要發作卻又強自忍耐的模樣。
已說完,自行領悟?歐陽飛雪冷靜一番,細細打量劉皓幾眼,見劉皓重又低頭看書,並非是在逗弄她,她垂眸靜想一番,所幸還不笨,終是想到了關鍵上。
“王爺的意思是,我要在大昭國皇宮立足?”歐陽飛雪目光定定,話一出口,便見劉皓覆手蓋在書上,很顯然,她問對了。
想在宮中立足,最好的保障便是帝者恩寵,尤其是在異國他鄉,即便身份尊貴又如何?孃家相離甚遠,若是遇上禍事,哪來及指望上?
劉皓淺淺一笑,說道:“公主明白了?”
歐陽飛雪蹙眉頓了片刻,問道:“然後呢?”
劉皓答道:“沒有然後。”
歐陽飛雪不耐煩道:“王爺要我在大昭國受寵,必然有其他目的,直說便是。”
劉皓款款笑道:“非是本王要公主如此,是公主本該如此。”
歐陽飛雪皺眉道:“你別同我咬文嚼字,有話直說。”
劉皓輕輕吸了口氣,頗有耐心地繼續說道:“雖說出嫁從夫,但公主遠嫁大昭國,務必記得自己是大昭國人,從前是,未來也是,公主明白這一點便好。”
歐陽飛雪點頭道:“那是自然。”
劉皓又道:“陛下欽封的公主名號,又親賜三十里紅妝,可見陛下對公主也是寄予了厚望,公主務必知悉。”
歐陽飛雪又是點頭:“陛下皇恩浩蕩,我自然珍而重之。”
劉皓接著道:“待出了關門,未來前程便全在公主手中,公主切記,豫周兩國關係也全在公主手上。”
歐陽飛雪正色道:“大是大非上,我有分寸。”
劉皓看向歐陽飛雪,目光透著些許深沉,又是一副審奪的姿態,他開口道:“公主今日之所為,恕本王不能苟同。”
歐陽飛雪皺眉反問道:“難道王爺不在等我?”
劉皓挑了挑眉,微笑道:“公主倒是比本王原先所想要直接得多。”
歐陽飛雪看了眼劉皓手上的暖爐,扭頭不悅道:“身在哪裡便說哪裡的話,總不能在這裡都要謹小慎微吧。”
劉皓微一頷首,說道:“公主明白便好,既然如此,公主便做些什麼吧,也好叫陛下放心,當然,陛下心安,公主未來處境亦會更好。”
歐陽飛雪回看劉皓,細細思量一番,片刻後,她開口問道:“燕雲六郡?”
劉皓點頭:“正是。”
陳譯得了劉皓的同意,隊伍行程明顯加快,由此亦可看出,當下行程確實太慢,的確有延誤可能。
歐陽飛雪在劉皓馬車上被冷風吹了好幾個來回,雙頰都凍得發紫,但卻始終沒有發火,這可是件稀罕事,若在以往。
她一定大罵大鬧一通,便是不能在王爺面前發作,也要背地裡打罰幾個丫鬟出出氣。
不過歐陽飛雪年紀輕淺,短短時日裡怎可能變化至此?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歐陽飛雪不是變得通情達理。
而是不敢在劉皓眼皮底下露出狠惡的一面,一來驕縱,討劉皓厭惡,二來浮躁,叫劉皓輕看。
誠如歐陽飛雪自己所說,大是大非上,她很有分寸。
劉皓對於歐陽飛雪來說是什麼人?最直接的,劉皓是她的孃家人,且是親送她出關的孃家人,是她背後的重要倚仗。
劉皓若對她沒什麼好印象,那大昭國甚至是劉洵都將視她為無用,因此給劉皓留下好印象乃是必要。
當下她還不知未來前途究竟如何,若因小不忍而斷了身後孃家的支撐,那她之未來必定艱難艱險非常,對此歐陽飛雪還是拎得清的。
厚毛外氅裹緊細瘦的身軀,歐陽飛雪一路小跑著回到自己的馬車,那小小身影穿行在冷風中,瞧著甚是單薄,且還挺是可憐,若是梁鈺看到,必要心疼地流下淚來。
女大出嫁本是喜事,但在歐陽飛雪這裡,卻是喜不算喜,悲不算悲,她不僅要遠嫁他國,還要擔心孃家不管,前路未定,後路不穩,如此境遇委實是難為她了。
天色漸昏時候,隊伍趕入了灤州城,尋到驛站住下,還不等車馬行李安置妥當,三州轄司陸幼齡便匆匆帶人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