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醒
繼承者是精神病怎麼辦 犀鳥酵素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喂,醒醒。”
一個穿著白色衣裙,護士模樣的女人拍了拍床上的女人的臉。
女人皺了皺眉,沒有張開眼睛。
護士好像有些不耐煩,她加重了手上的動作,開始推搡沉睡中的女人。
“喂,喂,醒醒,該吃藥了……”
鎖鏈聲敲擊著鐵床,發出刺耳又沉重的撞擊聲。
等到床上的女人睜開了眼睛時,護士已經消失不見。
她在哪?
女人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回神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自已的處境。她看著被風吹得晃晃悠悠的燈泡,長長的“哦”了一聲。
手臂隱隱作痛,應該是剛剛被人掐了,在小時候種牛痘的地方。
這個地方要是被掐了,要比別的地方痛上幾倍。但要論是大腿內側疼還是這裡疼,女人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大腿內側。
身上每個地方的痛感都不一樣。要說臉皮,是最容易被攻擊的地方,要是這裡被拿捏住,往往火辣辣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受辱;要是臀部,還有的商量,脂肪最多的地方,疼上一會也就消失了;不論其他細小的奇怪的地方,要是被攻擊了,往往會比上述兩個地方疼上幾倍。當然這還與被攻擊的方式有關……
女人默默的將身上各部分被攻擊時的痛感想了一遍,然後她拿起床頭櫃子放著的一個藥蓋子,將裡面的東西吞了下去。
全是白色的顆粒藥物。
她不知道這些藥是幹什麼的,她只知道不吃的話就到不了那個地方。藥一吞下去,效用就發作了,略微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
再一次熟悉這個地方。不算小的屋子裡擺了六張床,其餘的床現在都是空的,只靠近角落窗戶的這一張被女人佔據著。
床與床的間隔有兩臂之寬,中間隔擺了兩個陳舊的床頭櫃,外面看著雖舊,但內部幾乎全部生鏽了。開啟抽屜或下面的小櫃子,就會露出斑駁的鏽皮。
就像這個地方一樣。
這個房間中央有一根大柱子,柱子立在六張床的對稱軸上,十分打擾方便,在他們觸及不到的地方,柱子的四個面都有一張大板子,是他們分別應當遵守的規章條例。
女人將眼前的事物一一記在了腦海中,抵不住藥物的效用,她慢慢地昏睡了過去。
不僅是女人那間屋子,這棟樓裡,幾乎全是這樣的屋子。每一個屋子都被一道鐵門攔住,鐵門裡面,就是不算厚重的門板。
但就是這樣,已然能擋住幾乎所有逃脫的慾望。
此時正值正午時分,在這棟建築中的所有人,都即將進入睡眠時刻。偶爾有幾聲尖銳的吵鬧聲,也在低沉的呵斥聲中漸漸消音。
這裡是位於西郊天民街道001號的一所私立精神病醫院。為什麼是001號,是因為這裡除了它,再無別的建築。
從外面看去,這棟建築一共有6層,沒有電梯。房子是民國時期遺留下來的福利院翻修而成,已經運營了幾十年,但正式以精神病院運轉的時間也只有十五年左右。
而那個女人來到這裡的時間已經將近十二年了。可以說,她幾乎是在這棟房子被用來當作精神病院的時候,就已經入住了。
畢竟開院的前幾年,這裡的業務也僅僅是針對一個老人的關懷機構。那老人是這所私立精神病院的開辦者的母親,由於年老體衰,不能成行,他的兒子——一位企業家,決定買下這裡,為她一個人開設了一家養老關懷醫院,所有的醫護人員、後勤工作者都為她一個人服務。
老人的兒子看到母親能受到這樣精心的照料,就沒再露過面。過了兩年,老人去世了,企業家的生意也出現了問題,他決定關掉這所醫院。正當所有醫護人員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一個高人批給這位企業家的第一條,就是將這所醫院改造成一所私立的精神病院。
企業家照辦了,後來果然他收到了一筆莫名的資助,成功挽回了已經頹敗的生意。這所醫院開張後的第二年,女人就被送了進來,一待就是十二年。
不要以為女人的年紀很大了,她的身份證顯示,她是出生於1994年的,自從十八歲進入這裡,十二年之後的今年,她才30歲而已。
床上的女人在燥熱中再次醒來。她的兩鬢已經被汗打溼透,額頭上、胸口上已經佈滿汗珠。這是藥物的副作用,每次吃藥都會經歷一遭。
終於從那種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女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是誰,她在哪?等到模糊褪去,她才看清楚了自已的所在之處。
一個大大的房間,一張小小的床,被鎖鏈鎖住了腳的她,她放棄了站立的想法,開始整理腦子裡紛亂的思緒。
一個藍色封皮的小本子吸引了她的視線,她拿過來開啟,潦草的幾乎認不出來的幾個字:看手裡的字!!!
巨大的感嘆號讓女人莫名相信了,她攤開了細長的手指,沒有字,翻過來,也沒有任何東西。
“咣噹”一聲,鐵門開了,進來了一個護士,面容冷淡,沒有表情。她走過來,臃腫的身體擺動著,手上拿著一個托盤,放著一瓶不明液體,也隨著她的走動晃動著。
護士走到她的面前,將托盤放在床頭的櫃子上,一言不發地開始將那小瓶子中的不明液體吸入針筒,然後在女人的注視中,將針頭推進了女人的手臂。
女人沒說話,護士也沒說話。她們讓這一切靜靜地發生了。那露在面板外的一截枕頭還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快速地從她們眼中劃過了。
女人很奇怪自已竟然沒有反抗,她不知道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有陌生的提醒,都讓她有一種自已並不屬於這裡的感覺。
她明明有反抗的力氣,卻沒有反抗的動力。女人莫名覺得自已的反抗不會有效。
她的心理卻是疲憊的,阻止著她想要反抗的慾望,即使再不願意進入那種混沌嘈雜的狀態。
看到女人沒有反抗,表情十分平靜,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過來時,似乎還帶著孩童天真的疑惑。護士鬆了了一口氣,她決定要表揚女人今天的乖覺。
於是,她從裙子的側兜中摸出了一樣東西,在離開的時候將它放在了女人的床頭櫃上。
護士收拾好東西,再次檢查了一遍女人的床邊是否有危險的東西,將針筒檢查了三遍之後,護士終於離開了。
一枚藍色的糖果,女人看到了它。知道自已將在五分鐘之內陷入那種混沌,她舉起尚且還有點力氣的手臂,將糖紙撥開,塞入了嘴中。
然後她將透明的糖紙展開,白色的字就立時清楚地展現在眼前了:海鹽味。
這個味道不錯。但糖果在還沒有完全化開之前,女人就又落入了無盡的混沌。
唉。這是女人掉落進混沌的之前唯一的想法。
就像是幾歲的時候在家看電視,電視臺停播發出的“滋滋”聲。
這種狀態出現在女人吃完藥或者注射完之後,在那之後她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什麼時候醒來也不一定,只要她稍稍醒來一會兒,就會有護士專門送藥來,讓她再度陷入到這種狀態中。
小時候還有選擇換臺的機會,但現在的她的腦袋變成了一個只能鎖定一個停播頻道的電視,沒辦法改變了。
在這種狀態持續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她隱隱地聽到了一陣“茲拉”聲。陌生的聲音讓她一下子脫離了,她清醒了過來。
再次睜開眼睛,她還清楚地記得那顆海鹽味糖果的味道。
那不同尋常的聲音,讓女人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發生了變化。就像是潛行者,走慣了毫無危險的山路,也會在一瞬間感覺到有雙眼睛在他背後。
只是不知道,這雙眼睛是屬於兔子,還是屬於蛇。
該來的總會找上門。女人的心重新變得平靜,她竟然想起了泰半記不起的回憶。
全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她上一次吃到護士獎勵的糖果,還是在兩年之前。但那之後,她又開始反抗吃藥,抗拒墜落混沌之後,那顆糖就銷聲匿跡了。
女人還記得上次的糖果是蜜桃味的。
原來桃子是那種味道,雖然沒吃過蜜桃,但女人就是將水蜜桃的味道總結為吃到的那顆糖果的味道。
那麼,海鹽是什麼?她聽說過海,但從來沒見過,鹽她知道,鹹鹹的,多了會發澀。原來加了海之後,味道就是甜甜的了。她將這種味道冥想了幾遍,載入了腦海。
她開始漫無目的地回憶這麼多年來關於自身的一些細節,但最後驚奇地發現,她能夠想起的自已大半都是在混沌中昏睡。
對於這個世界,她竟然很陌生。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怎麼變成這副樣子的,她已經全然沒有記憶了。
她只知道,自已是護士們口中的“病人”。
女人將手中的糖紙慢慢捏緊,細細簌簌的聲音從她的手中傳來,讓房裡有了一絲聲響。
夜已經很深了,看來她在混沌中待了很久。她的床靠近窗子,窗子有一棵大樹,她的角度是看不見的,但枝枝蔓蔓的影子落在了窗戶上,隨著風的吹動,那些樹葉緩慢地搖著。
同時她還聽到了啾啾的鳥鳴,於是她猜出了外面是存在著一棵樹的。多麼自由,多麼生動啊。
女人躺在鐵床上,她翻了個身,將身體的全部朝著床邊。靜靜地看著窗上的投影,看著那投影有部分落在自已的床上,她又用手指去撫摸那陰影。
鎖鏈鎖住了她的四肢,讓她有部分的活動空間,但只僅限於床的周圍,連一米之外的窗臺都無法到達。
自嘲的女人笑了笑,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呢?但她連自已的名字都不記得,又能奢求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