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晉王朱棢正在大明醫學院看著周王朱橚跟著幾個醫生鑽研藥方,不得不說興趣愛好的力量是無窮的,就連朱棢這個不通藥理的人,都可看出自家弟弟言之有物,不是醫生們在哄著他玩。

因為去年開平王常遇春進行了一場開膛破肚的手術,成功治好了被譽為不治之症的腸癰,這也讓新式醫學在大明迅速發展並普及。

如今一些較大的府,都已經建立了新式醫院。

許多醫生也是神醫伯孫子文親自培養的。

周王朱橚是熱愛醫學的,經常纏著孫子文讓其教授自己高深的醫術,並且樂此不疲。

至於晉王朱棢,他也是有心思的。

比如太子朱標便曾經讓神醫伯孫子文安排幾個出師的新式醫生前往占城,也是如今齊王朱榑的封國。

這個舉動很明顯,太子是想讓這幾個新式醫生去保障齊王一家的身體健康,並逐步去改善齊國的醫療水平。

畢竟在南洋諸國,他們本身的醫術水平是遠遠弱於大明,即使是沒有新式醫學的大明。

朱棢的心思活絡起來了,自己如果將來要外封海外,人力物資肯定不會少,父皇大哥也不會虧大,可要活得久,肯定需要有好的醫生。

這個年代的富貴之人,之所以不願意遠赴海外,最大的原因便是總覺得海外之地,有一些未知的疾病,各種難以醫治的病毒。

只要能使身體保持健康,能活得夠久,去海外開荒一番,當一個一言九鼎的國君也是一件好事。

再從一個角度講,自古以來都講究出來五福不算親戚。

大哥固然不會虧待自己,因為大家是親兄弟。

可大哥的兒子呢,然後孫子,再曾孫子呢?

隨著一代代的繁衍,血脈之間的聯絡也會變淡。

朱棢覺得自己這一脈要傳承,並且繁榮富貴下去,還是自己去海外建國為上策。

西周時期,條件何其艱苦,他們尚能去披荊斬棘,開疆拓土。

如今各種條件比起那時候,不知道先進了多少倍,而海外土地,不少土著還處於愚昧狀態,自己遇到的困難比起西周的那些先輩們肯定會少很多。

“學點醫術。”

“然後跟醫學院的人混熟。”

“再瞭解一下哪些人的醫術比較高超,將來去了海外一併帶走,給本王當御醫!”

“這個要求,無論是父皇還是大哥都不會反對。”

原來朱棢打得是這個主意。

不過這裡的熬煮藥材的味道實在有些嗆人,朱棢捂著鼻子出了門,只是喊了句:“老五,我到外面等你。”

醫生看了看認真的周王:“殿下可先去見楚王爺,微臣也得去東宮請脈了。”

回過神的周王朱橚應道:“好,這方子先讓人熬煮試試吧,若不妥晚間在商議。”

“諾!”

朱橚淨了淨手走到醫院外:“三哥,你尋我是什麼事嗎?”

朱棢拍了拍弟弟的頭道:“怎麼,沒事還不能來見見周王殿下了?”

朱橚陪笑道:“哥別逗弟弟了,您最近不是在工部忙著。”

朱棢揮退周旁的奴婢伸手攬過弟弟的肩膀,頭挨著頭小聲道:“我感覺最近風頭不太對,工部的人看我也是怪怪的,最近可有什麼人找上你?”

朱橚面色一肅低聲道:“倒是有人來說些怪話,聽著像奉承的,可過後一品總覺得不太對味,我也沒敢同旁人說。”

“那就對了,現在年長的皇子就咱們幾個,我就猜到肯定有人會找上你,老五,三哥我就說幾句,你受封周王,這是好事,父皇和大哥也喜歡你,可你年紀還小,朝堂的事千萬千萬不要摻合,更不要聽風就是雨去向父皇說什麼。”

老朱家皇子的年齡分佈很有趣,老七齊王朱榑之後是老八潭王朱梓,可兩人之間的年齡差了足足五歲。

前面七個皇子,相鄰之間的年齡沒差這麼多。

齊王朱榑已經十六歲,加上有外戚和文臣輔助,在占城地區可以獨擋一面了。

但潭王朱梓太小了,如果去了海外封國,也只能被當做一個幼主,那結果就是主少國疑。

周王朱橚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已經十八歲,尤其是最近幾年成熟得很快,便道:“謝三哥提點,弟弟知曉了。”

他稍稍沉默後突然道:“是因為就藩的事吧,二哥那邊怎麼說的。”

朱棢略帶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你別管你二哥,往後最好也不要去主動尋他,既然喜歡鑽研醫藥,那就繼續保持住,大哥不是也誇過你,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善事。”

其實他對於太原的封地也不怎麼滿意,都是邊陲之地,甚至還不如西安。

別說應天府了,南直隸任何一個府都比太原好。

境內就藩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有許多條條框框的限制,很不自在。

尤其他看到了一些勳貴之子去了海外建立諸侯國,又看到七弟在占城當上了一言九鼎的國君。

朱榑那傢伙能跟自己比嗎?比不了,沒那個本事知道不!

在朱棢心裡,朱家眾多皇子也就服氣太子朱標一個人,無論是自己的二哥,還是頗具好評的燕王朱棣,都不如自己,更何況在他眼裡不學無術,甚至有些頑劣的朱榑。

誰都不知道,這是朱標故意設的一個圈套。

朱榑如此頑劣不堪,都能主宰一國,其他更加優秀的皇子便會有想法:他都行,我為什麼不行?

某些皇子原本還對海外封國不敢興趣,也不情願,但如今有朱榑的先例,大家就人心思動了。

說完朱棢就要走,工部那邊的差事還沒完,而且也是個避風頭的好地方,這次來提點老五,也是因為看出他沒什麼野心,講幾句好話,將來父皇大哥那邊也會知道他的懂事。

可他剛轉身衣角就被朱橚拉住:“那我四哥呢?有沒人去找他?你有沒去提醒他。”

畢竟老五和老四是一個媽生的,非常關心對方。

在周王朱橚看來,自己這個老五都被一些人給訂上了,四哥就更不用說了。

“你四哥好得很,你別操心!”朱棢心裡一樂,笑道,“你四哥都大婚了,有什麼問題你四嫂都能解決,你有啥好擔心的。”

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能看出中山王長女徐妙雲的聰慧過人之處。

坦誠地講,他非常羨慕老四,人家的媳婦可比自己的媳婦厲害多了。

這一點,想必二哥也是感同身受。

秦王妃,長得雖然貌美,但不大氣,只有小心思,沒有大智慧,和徐妙雲差遠了,甚至連大嫂都略有不如。

父皇真對四弟偏心啊。

可能是老朱覺得朱棣將來要遠赴海外,就選了這麼一個好媳婦來補償他吧。

朱棡說罷也就不在理會朱橚,腳步匆匆的向外走去,突然停步望向朱樉居所那邊,有些糾結要不要過去。

自他出京賑災回來後,兄弟倆人就沒有原先的那般親近了,原因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可這種事,哪有互相理解的,只能是漸行漸遠。

朱棢目光又投向東宮,漸漸堅定下來,現在的情況,早已經不是父皇偏愛那般簡單的了,東宮黨羽遍佈天下,別說他們幾個皇子,就是父皇恐怕也處理不了了。

想同大哥爭,不如干脆造父皇的反來的痛快,規則之內是決計贏不了大哥了,他們落後的太多,沒有絲毫追逐的餘地。

所以,他沒錯,錯的是老二太偏執,大哥又沒有要逼死他們的意思,何必呢,都是兄弟,總比旁人要好。

還是二哥取得媳婦不好。

所謂娶妻娶賢,二哥的媳婦太會作妖了。

自己的媳婦雖然普普通通,比不上大哥的,也比不上四弟的,但至少不會惹事啊。

突然,朱棡想起一點。

當年朱樉和衛國公之女鄧青的婚事,也是大哥一力促成的,大哥當時是否已經預判到了今日?

如此秦王妃,加上朱樉的性格又固執狂躁,這不妥妥帶到坑裡娶啊。

大哥好深的心機,好遠的謀略啊!

“二哥,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分封之事一出,朝堂暗流湧動,他作為下一個就藩的藩王自然也不可能置身於外。

這幾日就有不少人找他,有些勸他應該堅決請辭,有些勸他就藩後該如何如何,還有人毛遂自薦,說要幫他治理藩地。

原本他們這些無人理會的皇子,如今可是香餑餑了,明裡暗裡想要投效的人數不勝數,這裡面別有用心之徒該有多少。

他自問如今還算清醒,尤其是逐漸融入東宮一系,瞭解到大哥的底蘊有多深厚後,不想清醒也沒辦法,可老二就不見的能保持住了,他或許只會覺得是個機會。

倒不是說自立奪位,只是會妄想自治藩地國中之國,這其實就是犯了忌諱,莫說大哥,就是父皇也不會容忍。

史書上寫的夠明白了,在大明的國土之內分封,以後必然會撤藩。

這一點,不會因為你是開國皇帝定下了祖訓,子孫後代就會遵守。

即使將來大哥可以壓得住弟弟們,暫時不撤藩,可等將來他年長了,兒子又長大了,總得為兒子考慮吧,擔心兒子壓不住藩王。

所以皇位到了大哥這一代,必然會撤藩。

區別在於早一點和晚一點。

還有那兵權,在朱棡看來只是在他們手中過渡一下罷了。

老朱是當局者迷,他朱棡則是旁觀者清,看得非常明白。

朱棡是想勸勸二哥,怎麼說也是一起長大的血親兄弟,可惜老二不是個聽勸的人,越勸越偏執。

……

朱標回到東宮後,聽下人說起,燕王妃徐妙雲來找太子妃聊天。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徑直去了書房。

坦誠地講,這個歷史上最具權勢的太子,是有些害怕見這位燕王妃。

除了那幾個穿穿越者,沒人比他了解這位在歷史上留下美名的徐皇后。

朱棣也算是一代大帝,也硬是被徐妙雲治得服服帖帖。

徐輝祖這麼折磨朱棣,朱棣竟然選擇了放過,還讓徐輝祖這一脈的國公之位得以傳承。

一門兩公,這是何等的榮耀。

還有徐皇后在世期間,朱老四也沒冊封過任何一個妃子。

最重要的一點是,朱棣的三個兒子全是徐妙雲所生,其他嬪妃無一個兒子。

有人說是朱老四騎馬騎多了,導致影響到了生育。

然而這種說辭只能是猜測,在重重的歷史迷霧裡,到底真相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朱標如今見到徐妙雲,看到這女人有些幽怨的眼神就受不了。

徐妙雲是什麼話不說,就是用眼神告訴他,自己是多麼不情願去海外封國,可為了大明的開疆拓土,為了朱家子孫的傳承,不得不陪著丈夫去海外。

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當然朱標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為了這件事,埋了不少伏筆,比如和帖木兒帝國的合作。

對方只對抓黑奴感興趣,對非洲的土地沒興趣。

帖木兒帝國離非洲可比大明近多了,在那邊設立了一箇中轉站,就是為了讓朱老四一路暢通無阻地登陸南非之地。

甚至帖木兒帝國還能出一些人給朱老四當嚮導,還能出一些運輸船,幫著一起運送國內的移民。

這時候,常玉燕和徐妙雲兩人挽著手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親密地像一對無話不說的親姐妹似的。

“夫君,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徐妹妹有喜了,今天她特意過來告訴我這事得。”常玉燕嘴角含笑地說道。

“哦,這是大喜事啊,我那四弟終於也能當爹了。”朱標回過神,也隨即恍然笑道。

算算時間,那位胖子朱高熾,原時空的仁宗朱胖胖也差不多到了該出生的時候。

歷史上對這位仁宗的評價可謂褒貶不一。

明史愛好者有人誇他,認為其智慧無雙,也有人覺得其徒有虛名,純粹是後世文官給捧的。

“弟妹大喜。玉燕,你就別讓弟妹站著了,快坐。”

朱標立即說道。

“是啊,妹妹快點坐吧。”常玉燕也連忙道。

徐妙雲捧著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同時耐人尋味地看了一眼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