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三天了,院中還堆著厚厚一層積雪無人清掃,也是,現在八哥遭人殺害屍骨未寒,哪還有心思管這些亂七八糟的。

我舉著那串綠松石手串在陽光下仔細觀察,希望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可這五十顆珠子竟然完美的一點破綻都沒有,讓我實在無從下手啊。

“九爺看什麼呢?”

我把手裡的手串遞給她,“丫頭你來看看,這珠子上有沒有什麼暗紋之類的?”

佘香接過擱眼巴前瞅好久,搖搖頭還給我,“實在看不出,是不是九爺你想錯了,也許七爺當初是有別的用意呢。”

“別的用意?”我抬頭瞥她一眼將手串收回袖口,“丫頭你先準備衣服,我現在點事情要去做。”

穿著一身黑色狐裘斗篷,打著黑色紙傘在長廊裡穿行,我在路上看到了賀心語,她正在門口支起火爐煮茶,壺蓋掀著,裡面“咕嘟咕嘟”冒泡,吹得周圍全是熱騰騰的白氣。

我並不想跟她打招呼,故而加快了腳步。可當我走到她面前時,她還是開口了。

“九爺這是要去哪啊?前面可就是靈堂了。”

我目視前方莞爾一笑,“五嫂說笑了,做弟弟的去看看自己的親哥,有違人倫嗎?”

賀心語也輕笑,她提起爐子上的茶壺倒一杯給我,我本來不想理她,可她畢竟是我嫂子面子上還要過得去啊,一杯茶喝就喝吧。

可就在我伸出接過茶杯時,賀心語指尖突然發力,那茶杯穩穩禁錮在她手上,這是什麼意思?我抬頭看她,卻見她嘴唇以極快的速度張合,但我還是看清她的口型,她在對我說——小心。

她是不是知道什麼?就在我想出聲詢問時,賀心語卻立刻把手裡的茶杯鬆開,轉過身說了句:“喝完把茶杯放這就好,我要回屋看看我的鈴鐺去了。”

說完她推開門進屋,至始至終都沒回頭看我一眼,只聽屋裡傳來幾聲小奶貓的叫聲。

茶我沒喝,直接連同茶杯一起放回原處。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提醒我小心,難道她知道有人要害我了?那個兇手又開始動手殺人了?可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繼續往前走,穿過花園去了靈堂,看著大門上的白花和輓聯,心口不由得一陣唏噓,這裡不久前剛剛舉辦過一場葬禮,沒想到才隔了四個月,就又辦了第二場,那麼接下來又會輪到誰?

我把黑紙傘收好立在門邊,抖掉狐裘上的雪才進入靈堂。棺材還是擺在老地方,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口棺材上用硃筆畫了不少紅色的咒文,符號非常複雜詭異,不過我認識其中的一個叫做鎮屍煞符,書上說是用來防止屍變起屍的。

這病死跟自殺的還好,尤其是被人殺害的,死前怨氣極大,因為他們不甘枉死,所以死時那口氣就憋在心口,等到頭七很容易回魂詐屍,而且屍體沒有理智思維,它們不會思考,基本逮到誰就咬誰,不過被咬到的人並不會被同化,挺多就是少快肉。

他們這麼做可能是因為有我上次被七哥起屍襲擊的前車之鑑吧。

“八哥我來看你了。”

我雙手覆在漆黑的棺蓋上,輕輕撫摸著,就像摸的是八哥的頭髮。我抬頭看了眼門外,現在是白天而且沒到頭七,就算我開啟棺蓋應該也不會有異變吧。我可以趁此機會,開館檢視八哥的屍體,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想到這我小心翼翼撕開黃符,儘量不破壞其完整性,書上說被撕開的符咒只要沒壞還是可以發揮其效用。只是這符到底是用什麼膠水粘的,簡直比雙面膠還難撕,不一會我就撕壞了好幾張,這麼下去被發現是肯定的了。

我蹲在棺材邊邊上,本來心裡就緊張,加上還披著一身厚重的狐裘,這身上早就大汗淋漓了,心裡更是煩躁起來。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感覺是朝這邊來的,很急很快。我急忙放下手上的黃符躲到挽帳後面。

白天靈堂的門一直是敞開的,為了方便大家來祭拜,只有到了晚上才會關閉,說是不打擾死者休息,而守靈的人都要在旁邊的廳堂待著。所以白天來人也不奇怪,我躲在白色的挽帳後不被發現就好。

等腳步聲停止了,外面也跟著靜下來,好像壓根就沒人一樣。誒怎麼回事?我好奇的往外一瞅,卻差點叫出聲來,因為劉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站在我身邊帶著那副金絲邊眼睛,正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我摸著心口,大口喘粗氣,“劉叔,你走路怎麼都沒聲音?就跟要抓耗子的貓一樣,嚇死我了。”

劉叔笑了,兩撇山羊鬍子一顫一顫,“九爺說笑了,老奴要真的走路沒聲音,您怎麼會提前躲起來呢?”

“呃……”

我尷尬咳嗽幾聲沒了話。

劉叔放下手裡的柺杖拍拍我,“九爺不必解釋,老奴都知道。八爺死了,就是個殺戮開始的符號。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人要死,而且兇手就在咱們這些人中。您會如此警惕也實屬正常。”

我好奇的問:“您就不懷疑我是兇手?”

劉叔哈哈的笑了,不答反問道:“九爺您猜我是怎麼發現您躲在挽帳裡頭的?”

我回頭扯扯那面挽帳,“難道是挽帳太薄,你看到我的影子了?”

劉叔搖頭,“非也非也,而是你進來時把那把黑傘立在門外,明眼人一看便知裡頭有人。進來卻發現沒有人影,那一定是躲在挽帳後面了。真正的兇手不會像九爺你這般粗心大意,不然幾條命都夠丟的了。”

聽了劉叔的話我羞愧難當,早知道就把傘隨身拿著了。

我恭敬的問:“劉叔,那依您所見,殺八哥的人為什麼要把他的頭砍下來啊?難不成八哥的頭上留下來會洩露兇手身份的線索?”

以前我在書上看過一個入室搶劫案例,講的就是兇手殺人之後把死者的頭砍下來帶走,保全一度以為,會採取如此極端的手法,一定是有兩者之間有過深仇大恨,沒想到只是因為兇手搶劫時,死者咬過他一口,兇手怕死者嘴裡留有自己的DNA就把死者的頭砍下帶走。

但這事拿到八哥這裡似乎有些欠妥,因為佘府根本就是個完全封閉的地方。上哪去驗DNA啊?

“老奴覺得並不是。”劉叔擼了一把雪白的山羊鬍,“我感覺他可能是要用八爺的頭陷害某人,尤其是九爺你,這陣子要小心了。”

我大驚失色,“我?!”

劉叔拄著柺杖顫顫巍巍走到棺材前,手在棺材蓋子輕輕一拍,那棺蓋居然自動挪開,露出一掌寬的窄縫。

劉叔眯著眼輕輕嘆息著,“八爺一路走好啊,別怪任何人這都是命數。”

說罷他將棺蓋慢慢合上,鬍子微顫,嘴裡唸唸有詞。這時棺材符紙上的咒文都發起刺眼的紅光,等紅光漸漸熄滅我驚奇的發現,被我撕壞的那幾張符紙都完好如初的貼在上頭。

“九爺。”

劉叔忽然叫我,我連忙快走幾步來的他身邊。他看著我說:“想當初老夫人還懷著九爺時,曾經讓大爺為你起過一次問天卦,結果起卦之後全家都不想讓您出世,包括您的父親,但是老夫人卻堅持生下你。結果生產的當晚老夫人就因難產而死,從此與世長辭了。”

我愕然,原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感情佘玖的老媽是因為生他才一命嗚呼的啊。當母親的還真是偉大。

劉叔問:“九爺想知道那問天卦的卦象上顯示著什麼嗎?”

我當然點頭聽劉叔繼續說。

“卦象上顯示九爺為萬世一遇的神皇命格。所謂“神皇”就是建立在“仙皇”、“人皇”跟“妖皇”的基礎上的稱謂,當然是無上榮耀尊貴,可是非常詭異的是,您的神皇命格犯了八大煞門!而且每一處煞都在奇門中的“絕命門”上,一般人有一處煞門就算是不幸了,有三處煞門就稱得上是“絕卦”,可九爺您居然命裡有八處煞門,其卦象的兇險程度簡直是史無前例。”

天啊!聽到劉叔這麼說我忽然發覺,這個佘玖絕對極品啊!簡直集世上最大的好運與最壞的衰運於一身,我怎麼就變成這個人了呢?

我問劉叔:“那此卦就無解了嗎?”

劉叔搖頭,“唯有一解!衝破八大煞門,方能險象環生。但是這就看九爺你能不能狠下心,踩著堆積如山的屍體過河了。”

我不解,“堆積如山的……屍體?!是要我殺很多的人嗎?”

劉叔只笑不語,他走到靈堂門口,撐開手裡的白傘,“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路由九爺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