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救人

翌日，晨光熹微。

清晨微微涼的空氣中帶著昨夜的水氣，賣早食的小販早早開門開始一天的忙碌。

隔壁賣蔥油餅的大嬸，架起油鍋，新鮮嫩綠的小蔥切段包進柔軟的麵餅裡，在油鍋裡浮浮沉沉，激發出最大的香氣。

孫君忍不住深吸一鼻子，走到攤前，掏出兩文，說道:

“大嬸，給我來一個。”

“好嘞！”賣蔥油餅的大嬸，麻利的做餅，油炸，出鍋時手腕上下顛了兩下，將油濾乾淨後，用油紙包住餅遞給孫君，“小兄弟，剛出鍋的，小心燙。”

孫君兩手指尖捏著熱氣騰騰的蔥油餅，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

霎時間滿口蔥香油香在嘴裡迸發開來，酥脆的外皮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瞬間熱淚盈眶，第一次感覺自己還活著，活的熱氣騰騰。

揹著空竹簍，他一邊吃餅，一邊往菜市走去。

昨晚不知是劃了哪陣風，王大娘聽聞他竟然拒絕去林捕頭手下當捕快，只想安於一隅，在她店裡幹夥計後。

先是一臉震驚、不可思議，接著是滿臉喜色，最後隱隱透出幾分對他的心疼。

竟然主動給他發了三十文零花錢。還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小孫，既然你相信大娘，那大娘也不會虧待你，好好幹，往後都是一家人，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孫君:……

畫餅果然不如實在的蔥油餅香。

他自然熟的在菜市不同攤販間挑選、討價還價，麻利的買完了一天所需食材，顛顛地往柳溪巷口走去。

口中自言自語道:今日買菜省了50文，我真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好男人。

雖然他知道這錢都得上交，他也並不想貪，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婆的誇獎。

正在他神遊天外之時，忽聽前面一陣喧鬧嘈雜之聲，夾雜著男人隱忍的悶哼和求饒。

他將背上滿貨的竹簍向上提了提，尋著聲音的源頭，快步向前走去。

在一處巷口的死角處，看到一群壯漢正在狠命毆打一名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蜷縮成蝦米狀，抱著頭痛苦的求饒。

孫君身體隱在暗處，探出腦袋，快速目測了下圍毆男子的人數。

五人。

一對五，人數上碾壓。

再看看自己細瘦的剛成年的身板……

完敗。

縮回腦袋，並不想多管閒事。

這裡離縣衙少說一刻鐘，等他帶著衙差門一個來回跑回來，恐怕，那人已經被揍死了。

他揮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思畢，他蹲下身，用手在地上使勁摩擦了幾下，翻過手來，將黑灰在臉上使勁搓了幾把，確保自己不會被認出來後，又將頭髮弄的亂糟糟雞窩一般。

起身，向後退了幾步，一個助跑，跑到巷口處，對著圍毆的人大叫:

“著火啦！東大街的鋪子著火啦！快救火啊！”

正在毆打中年男子的五人聽到呼叫聲，齊齊停下了手腳上的動作。

見五個憨憨一臉懵逼之色，孫君拍著大腿，裝出一副急切的模樣:

“都火燒鋪子了，街坊們都去滅火了，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去東大街救火啊！”

其中一人最先反應過來，急聲道:

“大哥，咱們的常樂坊不就在東大街嘛？！這活燒起來，一時半會兒可止不住，必定波及，咱們得趕緊回去救火，要是燒沒了，談老大不得扒了咱們的皮！”

“對對對，趕緊回去！”剛想提步，忽而想到什麼，轉過身去對著腳下的人狠狠啐了一口，厲聲道，“今日且放過你，我最多再給你三日，若還拿不出銀子，我便抓了你婆娘閨女賣到青樓裡去！兄弟們，走！”

為首的一人滿目兇光，一臉橫肉，左眼角還有一條斜刺的刀疤。他昂著頭，從孫君身旁快步走過，其他四人急步跟上。

見幾人走遠，孫君忙將地上男子攙扶起來，語帶急切的說:

“快走！”

沒想到，那被打的搖搖欲墜的男子抬起腫脹的臉，虛弱的說:

“小兄弟快去救火吧，不用管我，救火要緊。”

孫君一拍大腿，急道:

“哎呀，我騙他們的，不這麼說，我一個人怎麼救你，再打下去，你都要被打死了！別囉嗦了！這裡跑到東大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很快，他們就會發現被騙了！你要是不逃，不是連累我嗎！”

聽罷此言，男子不再多言，藉著孫君手上的力，快步離開。

二人來回穿梭，走過幾條巷口，眼見背後並未有人追來，孫君才鬆一口氣。

男子從孫君臂膀中抽出手來，拱手道:

“今日多謝小兄弟相救，我家就在這附近，不勞煩你相送，我自己走回去便可。”

“這幾人認識你家嗎？他們若是在你家守著，你若貿然回去，豈不是送死？”孫君躊躇道。

男子擺擺手，笑答:“放心，他們說好給我三日，不會食言，三日後，我會想辦法解決，小兄弟不必為我擔心。”

孫君撇撇嘴，心想，你若是真有辦法，還會被打的這麼慘，不過非親非故，既然他本人都這麼說，自己再多言就顯的多管閒事討人嫌了。

說罷，二人便揮手告別，孫君跑到河邊，洗乾淨臉，束髮整齊後往鋪子趕去。

今日中午開始售賣滷味蓋澆飯，得趕緊回去準備備貨。

……

午時日中時分，尋溪縣縣衙。

內堂快班休息處。

一捕快一邊擦拭著手上的朴刀，一邊對著身旁的同僚閒聊道:

“昨晚，那王大娘鋪子的滷味，滋味真心不錯，真沒想到，這腥臭難聞的豬下水，還能做出這般神仙滋味。”

身旁同僚立馬接話道:“真是，我昨晚足足吃了五大碗米飯，鮮香麻辣，要不是實在吃不下，我還想接著吃。”

一衙役鬨笑道:“你怕不是餓死鬼投胎，一碗一碗接一碗的。那店就開在那兒，又不是吃不到了，哎，等頭兒辦完事，咱一塊再去切上兩斤，邊吃邊喝！”

“頭兒還在審那陶有金？”

“是啊，嘴巴硬的很，都上夾棍了，楞是沒吐半個字，再拖下去，恐怕楊縣令就不得不結案了。”

幾人正在聊天之際，突聽門口傳來腳步聲，尋聲望去，只見林捕頭按著佩刀走進來，一臉疲憊之色。

幾人識相的噤聲，相互打著眼色。

林捕頭取下朴刀，靠坐在扶手椅上，用手捏了捏眉心，突然問道:

“今日上午，可有一位名叫孫君的小兄弟來找我？”

手下衙差們齊齊搖頭，回道:

“不曾。”

林捕頭眉頭深深皺起，難道，王大娘忘了同那小兄弟說？

思及此處，他豁然起身，一把拿起佩刀，招呼道:

“走，一塊去柳溪巷王大娘鋪子吃飯，我請客。”

眾衙役們面露喜色，相互交換眼神:

頭兒，跟他們想到一塊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