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辛十四娘、燕赤霞、陳七兒等人面色各異。

其中,作為過來人,久經人事的辛五姐,嘴角更是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

今日,就看這兩人間的窗戶紙,能否捅破了……

……

清風拂動。

秋後泛黃的銀杏樹葉輕輕搖曳,彼此摩擦在一起,發出令人舒適的悅耳聲響。

陳芷若一身白衣隨風輕輕飄動,整個人看起來飄逸出塵,秀髮烏黑而又濃密,肌膚如玉,雙眸瀲灩清亮如九天星辰,凝視譚玄。

但千言萬語化為一聲輕嘆。

素手一翻,整整齊齊疊在一起,足有十張的三品縮地符之上,一張青色材質的四品挪移符,神異內斂。

陳芷若瞪了譚玄一眼,不容對方拒絕地將這一共十一張符籙,塞進了對方懷中!

“快走罷……”

短短三個字,令譚玄古井不波的心緒,微微一顫。

他已非當初那個初入修行,入職不久的懵懂修士了,不提那張四品挪移符,便是他曾經用過的三品縮地符,他在後來便了解到。

僅是一張便能換取五枚精元丹!

且還是有價無市!

驀地。

譚玄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子衝動,在陳芷若意外的眼神之下,身形竟是突兀的上前了一步。

一隻手攬上那衣袍之下,盈盈一握的細腰,稍稍用力。

軟玉入懷!

情況突發,陳芷若星眸大睜,自是所料未及。

她還未曾吐露心扉,對方此先也沒有此類徵兆。

“他……他怎麼敢的?”

譚玄兩條手臂不顯粗壯,但卻十分有力,將她摟入懷中,宛若一對鐵箍。

她輕輕掙扎,無果。

遂玉容含霜,素面朝天,微微上揚,星眸不善地凝視著對方。

誰料,對方接下來的一句話,令她的身子徹底軟了下來:

“自相識以來,道正恩重,我無一不記掛於懷,若我此番安然而返,你我結為道侶,共參大道,可否?”

陳芷若玉容之上,故作模樣蒙上的一層寒霜,一點點融化,星眸中神色波光瀲灩,似有不一樣的異彩泛起,丹唇輕抿,久久不語。

只是螓首緩緩埋下,幽幽地道:

“你……為何不能晚兩年再從那秘境之中出來,屆時,若還有什麼丹陽子之流,我自幫你擋下!”

蘭香盈身,縷縷入鼻,沁人心脾。

譚玄摟住對方的雙手,緩緩鬆開:

“有一個丹陽子,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打鐵還需自身硬,說到底,那些人不還是看我僅是區區第二境的修為,認為道緣入我手,暴殄天物麼?

若我與他們一樣,位列地仙層次,或擁有地仙戰力,自然便會坐回桌面上,好好說話。”

這句話落下,陳芷若沒有再言語。

但譚玄雙臂鬆開,她卻主動懷抱住了其的腰桿。

螓首埋在胸前,瓊鼻輕嗅了一番對方的味道。

這一刻。

周遭清風停歇,銀杏樹葉沙沙之聲似也停止了。

一切都那麼的安靜。

不知就這樣相擁了多久。

當大日西斜西落,西邊天穹最後的一縷晚霞映照而來。

空曠的衙署院落,銀杏樹下,披上這件紅霞紗衣的,僅有一個人。

這時,很識趣的衙署堂內諸人,才各自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陸續下值出來。

目光紛紛落在樹下的那襲白衣絕色人兒身上,燕赤霞與辛十四娘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一抹驚異之色。

辛十四娘紅衣曳動,一雙葇夷掐合在一起,紅潤的檀口上下開闔,很是費了些功夫,在陳芷若身形的周邊,佈下了一層能夠維持約莫半個時辰的術法禁制。

“今天這是怎麼了?接連有人突破……,人族果然是這天地的寵兒,我等妖族,雖壽命長久,但這修行速度,遠不能比擬……”

軒轅歷四千三百二十五年,秋。

十月中旬,淄川道會司道正,陳芷若,樹下悟道,念頭通達,心無旁騖。

所修的青羊山開山祖師《周易參同契》,領悟更深一層,一身修為臻至第三境巔峰,距離煉虛合道之境,僅差臨門一腳。

……

夜幕初臨。

城東譚家。

局勢尚未到最壞的那一步,譚玄將王六郎所給的那炷香,交給了譚嬋媛。

囑咐對方,必要時候,可燃起此香。

此間天穹之上,有神物倒扣,一些規矩,對修為愈高之人,限制尤重。

譚玄修行者,僅他譚玄一人。

淄川縣城內,參差萬戶,無形人氣氤氳,那些個自詡為名門的地仙存在,在其中顧忌頗多,當著一地城隍的面,膽敢出手介入世俗。

擄走書香門第的譚母、譚嬋媛,也許天罰不會立時降下。

可若等到渡風火雷三劫之時,便曉得厲害了。

當然,哪怕真有地仙鋌而走險,真當府中供奉的錦繡娘娘神龕,是擺設不成?

作為天上仙神,這等主動撞到手上的貨色,規矩許可之內,令之身死道消也是尋常。

只是,若非必要,錦繡娘娘是不可能如此施為的。

人前顯聖什麼的,總會招來一些天穹之上同位格,甚至更高位格的存在注意,到時候若發現了一點什麼,便真的是無力挽回了。

畢竟,譚玄的真實身份,經不住那些個道法通玄的仙神,細細推敲。

或許有些存在,興趣來了,只需要一眼……

當夜。

譚玄準備妥當,精血蠱與紙人替身蠱一齊催動。

隨即,他的身形便瞬息出現在了三十六里之外!

這紙人替身蠱,妙用諸多。

其中一種,便是如此刻這般,有宛若金蟬脫殼之能,但需提前在某一位置,佈置好紙人替身蠱的子體,危機關頭用自身精血,催生出又一嶄新子體。

如此本體調控,以身上子體為錨點,可瞬間進行一定範圍內的虛實轉換。

最遠距離,《蠱書》之上給出的註釋,闡述的正是三十六里!

荒野草地上,譚玄稍稍平緩了一下氣息,將一顆復春丹塞入嘴中,五心朝天,內視己身。

如今的他,很清楚的便能夠檢視到,筋骨、血肉間,一片生機勃勃,隱隱有瑩瑩光澤流淌其間,渾身精血依舊飽滿。

“果然,這精血蠱,與紙人替身蠱搭配起來使用,簡直是無往而不利!

只不過,極限挪移距離三十六里,有些短了……”

譚玄思緒浮動,想著想著,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貪心給逗笑了。

幾乎沒有任何代價的實現三十六里的挪移,若傳了出去,又是一樁足以在修行圈子裡,掀起巨大的波瀾的駭人聽聞訊息。

地仙巔峰的存在,即便是天賦異稟之輩,神魂感知,頂了天也只是以自身為基點,覆蓋方圓五百丈!

通常情況,能兩三百丈的範圍,才是常態。

“在這東土地界,三十六里,足夠了,便是地仙巔峰追殺於我,只要我身上沒有被對方種下印記,根本就……”

剛有些得意忘形之際。

譚玄心中警兆大作!

登時,他第一時間催動了斂息蠱。

下一息,他的頭頂上方,一道虹光極速劃過!

觀其目標所在,應當便是前方三四十里地的淄川縣城!

那道虹光消失半響,譚玄還是屏氣凝神,維持著斂息蠱的催動狀態,一點兒也不敢大意,生怕那個存在突兀般的折返回來。

他這三品斂息蠱,催動之後,只能保證地仙層次以下,絕大多數情況探知不到。

若真在地仙存在的眼皮子底下,對方不展開神魂感知,或其它探查手段還好,若是施展,八成便能發現他的隱匿狀態。

隨後若是祭出雷霆手段,生死難料。

這也是當他得知那什麼丹鼎派的丹陽子親自前來之後,如此果決地選擇遁走的緣故之一。

半個時辰在譚玄耐心的蟄伏下,悠悠而過。

“呼……呼……”

原地,譚玄身形顯現,心有餘悸,渾身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溼。

“那道虹光難道就是丹陽子?還是說,有其它勢力的地仙存在得知丹陽子親至淄川,也按耐不住了?”

思及至此,譚玄不禁慶幸自己選擇了提早溜走。

如若不然,還能否這般輕易金蟬脫殼還得兩說。

思緒流轉間,一縷縷的紫氣在夜色下浮現,縈繞在譚玄周身。

儼然是其催動了紫氣縱地蠱!

剎時間,一抹抹玄妙的神異激盪而起,他的身形頓時“分解”為絲絲縷縷的神異紫氣,眨眼功夫便沒入了腳下地面。

沒了蹤跡!

而在其遁走後不久,先前那道虹光再一次出現在此處區域上方。

這一次,不光只有虹光,還有一道黃灰色的流光,與之聯袂而至。

不多時,虹光消散,顯露出一個身披硃紅袈裟的老和尚,其的身旁,亦是垂垂老矣的丹陽子赫然在列。

隨後,兩尊地仙存在,在此地展開了地毯式的搜尋。

顯而易見,這二人定然是在城內動用手段,發覺譚玄已不再城中後,反應了過來!

地仙神魂感知範圍頗廣,身形挪動速度也快,身居半空,高高在上。

不一會兒,兩人聯手便將淄川縣城方圓五十里,給探查了一遍!

“沒有!”

“怎會這樣?我這邊也沒有……”

“那譚霖不過第二境的修為,剛入夜之時,我才探知過一次,那個時候其都還在城中……”

“呵呵,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脫身手段,還有那令之迅速遠離淄川的遁術,貧僧這下是越來越對那傳聞之中的黃帝遺澤感興趣了!”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面容上,泛起一絲冷笑。

說著,他瞥了一旁的丹陽子一眼:

“人已經溜了,沒有暗手,無法鎖定那小子的方位,為今之計,這訊息不必藏著掖著,該讓各方道友知道了,你覺得呢?丹陽道友?”

聞言,丹陽子面色陰沉。

若早知那小子,這般滑溜且果決,昨夜便該直接出手了事的!

這下好了,師叔那裡只怕有得捱上一頓說教、數落。

“各方勢力但凡聯手,‘觸手’能延伸到東土幾乎每一個角落,通知一事,便交由同濟道友你了……”

……

軒轅歷四千三百二十五年,冬。

自感時日無多的努爾哈赤,親率部眾,兵分四路,入寇漢庭。

誰料,許是天意如此,其率領大軍途徑遼東鎮之時,被一甕城之上的一門火炮所射出的炮彈堪堪擦過,傷到了左耳。

一時不慎,墜下馬來!

後撤回大營,在營中堅挺了三日光陰,仍舊發號施令。

不料傷勢未得好轉,得知各路兵馬入寇漢庭皆受阻之後,心生鬱氣。

不久,駕崩。

清廷皇帝駕崩,入寇清妖人心惶惶。

皇太極召回兵馬,運回努爾哈赤靈柩,安撫建州各方人心、局勢。

漢人年關前夕。

皇太極在盛京,於努爾哈赤靈前繼位。

初登大寶,事務繁雜,於是軒轅歷四千三百二十五年冬天的這次入寇,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漢庭北地的百姓,難得過上了一相對而言,較為平安的年。

但日益惡化的氣候,今年死在年關時節的百姓,比之往年入寇之時,只多不少!

盛京城外。

這片白山黑水之地的山脈深處。

妖氣沖天。

今歲因入寇收穫寥寥,導致血食供應也隨之銳減,十三尊大妖裡,脾氣秉性向來惡劣的幾個存在,躁動不已。

“該死!真該死啊!!!那努爾哈赤早死晚死非得死在入寇期間!”

“那皇太極也是個短命的,我看倒不如直接讓那多爾袞上位,免得到時候又徒增麻煩!”

“不可,眼下皇太極已經即位,改立皇帝,乃是大忌,屆時建州動盪,那遼東鎮的袁崇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弄不好我們數十年經營就會毀於一旦!”

“不錯,事已至此,順其自然罷!”

“哼!每日這麼點血食供應,給本座塞牙縫都不夠!本座若是餓極了……”

“山惡,怎麼每次都是你?!

你若有那個能耐,何不獨去漢庭,將那龍虎、上清、武當……這些人族山門連根拔起?搗毀他們的祖師堂!

修士吃起來豈不更補?

只需吞上幾個地仙巔峰的人族,你掙脫此方,去外面更遼闊天地也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