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世鈺?

譚玄身形微微一頓。

隔世三年,倒是沒想到昔日世俗好友,已是金榜題名,為官一方。

三年時間,做到一府通判,正六品,可不容易。

“卻不知,其的跟腳,究竟是文廟中的哪一位轉世?”

哐!!!

“哈哈,美人!來罷……”

破敗官道上,馬車被截停,御者是個上了年紀的半百老頭,此刻被匪徒掀下來,拘押在一旁顫顫巍巍,一把骨頭直打顫。

眼看著為首之人,一.臉.淫.笑,掀起馬車簾幕,急不可耐就要進入車廂之內將裡頭貴人、丫鬟,一併擒下,虜回山裡,好生.褻.玩。

嗖!

一個面容醜陋的中年男人,突兀般的出現在車廂頂端。

其微微下蹲,一手探出,直接將為首匪徒後襟提起。

異象突生。

周遭數十名匪類一個個愣在當場,見對方憑空而降,一時之間,不敢妄動。

便是他們的頭,此時被那醜陋男人如抓.雞.崽.兒.般,輕鬆提起,雙腳離地,巨大的恐懼充斥在其心頭。

死到臨頭,面色煞白,哪有一點先前.精.蟲.上.腦,大放厥詞的桀驁?

“仙……仙師饒命!仙師饒命……,小的是一時鬼迷心竅……”

匪首顫聲求饒。

“鬼迷心竅?”

醜陋男人眼皮低垂,低聲冷笑了一下,環顧四下,卻是眉頭一皺。

青天白日,此地人數不少,若將這數十上百人,出手殺掉,只怕頃刻間便會有天罰降下。

思及至此,他念頭一轉。

驀地。

醜陋男人提著匪首後襟的手一鬆。

噗通!!!

匪首身形重重摔落在地,齜牙咧嘴,但唯獨不敢呻吟出聲,怕惱了車頂之人。

而就在他張嘴大口喘氣之際。

一顆烏黑丹丸經那醜陋男人之手,彈射進入了他的嘴中!

丹丸,直衝嗓子眼兒,在一道巧妙勁力的作用下,他還沒反應過來,便嚥了下去!

他能感覺到,丹丸嚥下之後,瞬間便在體內化開。

緊接著,好似有一股股細流,鑽入他渾身骨骼之間!

就此,他終於猛然驚醒:

“咳!!!咳咳……嘔!嘔……”

伸出一隻手指摳向嗓子眼兒,試圖將那丹丸吐出。

然而,搗鼓了半天,除了酸水,以及一些.汙.穢.之.物,連烏黑丹丸的影子都沒看到!

淡漠的聲音在場間響起:

“這斷筋腐骨丸,可是我教的好東西,專門用來控制麾下修士的‘聖藥’,給你服用,完全是暴殄天物……

此藥服下之後,每至寒雨天氣,一身骨髓若蜉蝣蠶食般疼痛難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且一月過去,若無解藥緩解,將筋骨寸斷、血肉腐爛而亡!”

一番話落下,匪首張一夫滿是橫肉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但是其能做到匪首的位置,自然不是個傻子,知道對方又是給他服下毒藥,又是費這些口舌,必然是他還有些用的,於是連忙跪倒,匍匐上前,強忍著心中恨意與恐懼,祈聲道:

“仙師……”

不過,其話未出口,便被醜陋男人揮手打斷。

同時,一張書寫有幾行字,然後全是一些小人圖的泛黃紙張,隨風飄落在張一夫跟前:

“如今天下大亂,我白蓮教正值用人之際,這修行法門,你且拿回去練練,若一個月之內完成不了引氣入體,正式邁入修行門檻,便證明你毫無價值,連替本座做事的最基本的資格也沒有。

屆時,解藥什麼的自然也……呵呵,你懂的。”

語罷。

張一夫雙手顫抖地,小心翼翼捧起那張紙張,隨後絞盡腦汁,正欲說些什麼的時候。

又聽到那人的聲音在耳邊清晰響起:

“這張紙上,有本座留下的神魂印記,你完成引氣入體之後,可將一縷元炁注入其中,時候到了,本座自會來尋你!

至於現在,帶著你手底下這些人,從哪來,回哪去!”

“是……是,大人!”

聞言,張一夫終於如釋重負。

雖說短短時間之內,接收的“資訊”過多,導致他腦子現在暈暈乎乎的,譬如那什麼神魂印記……元炁啥的,他聽在耳中,只覺一知半解。

但他是真的不想再繼續待在此人面前!

多待上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劇烈跳出來!

片刻後,在手下之人有些異樣神色的簇擁下,一行數十人,灰溜溜地離開了此處。

官道塵土飛揚。

馬車一畔,駕車的小老頭拘束著身形,不敢正視醜陋男人。

賊人退去,車廂內的一位官夫人,兩個俏丫鬟,心裡卻愈發沒有底。

是以,她們未曾貿然開口。

畢竟,從方才對方的行事風格,以及手段來看,雖然聽不到對方後面對那匪首說了什麼,但只怕不是善茬兒的可能性很大。

心中不斷的祈禱,別剛出狼口,又入虎穴。

索性,這位看上去便不像好人的“仙師”,也根本沒有與她們交流的興趣,連一句話都沒說,便飛身離去!

危機解除,四人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

……

隅中時分。

一處隱蔽山洞之內,譚玄從龍鱗蓮之上下來,將之收回青皮葫蘆內,往嘴裡又灌了口靈水。

有此異寶助益,元炁恢復不過耗時區區小半個時辰。

期間除了飲用了幾口靈水,連丹藥都沒有服用。

末了。

他重新踏上了回返淄川的路程。

“前番從泰山出來,殺了穹煙等人之後,操控著留在淄川的那具紙人替身,應該已經到極限了,替身終歸是替身,身上神異耗盡,我本人再不回去,四方勢力出手探查之下,露出馬腳是遲早的事情……”

……

秋後的天,黑得越來越早。

譚玄趕在日落前,回到了淄川縣城之內。

無聲無息潛回熟悉的屋內,裡面一個神色略顯木然的“譚玄”,赫然端坐在桌案之前。

許是知曉本體回來,替身譚玄眼珠子動了動。

一隻手按在了其的肩膀之上。

下一刻。

譚玄真身手持一如老樹皮般的紙片,整個人往身後床榻重重一躺。

緊繃的心聲在這一刻真正稍稍鬆懈了一二,一股子濃郁的睏意,湧上大腦!

他在秘境中的十多年,少有睡眠,幾乎將每時每刻的時間、精力,都用在煉化、執掌秘境之上!

若非如此,偌大的一個秘境,他單單想要初步掌握,恐怕還要費上不少時光。

而這出來的幾天,他不是在趕路,便是在殺人、交易,推衍時局,盤算……,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閒用來休息。

強撐清醒,他重新往手中寬厚的人形紙片中,透過紙人替身蠱,注入了一抹神異。

同時,滴了一滴精血在其上!

做完這一切,他將這紙片放入屋內的暗格之中。

咚咚咚……

這時,門扉被人從外面叩響。

譚玄微微苦笑,他自是知曉是誰前來找他。

喀吱~

屋門開啟,外面一位十之六七待嫁之齡的鐘靈毓秀少女,翹首以盼。

看到少女,譚玄先是試探性的小聲道:

“娘娘?”

聞言,少女秀眉皺起,一對杏眸有些不太高興的看著他。

見狀,譚玄摸了摸鼻尖,訕訕一笑。

少女進屋,一下子撲入譚玄的懷中,譚玄身形一僵。

三年過去,昔日的青澀少女,已經是亭亭玉立,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甚至某些程度上來講,已經算得上是大齡剩女。

妹妹大了,男女有別,如此親密的接觸,其實真要計較起來,是有些不該的。

可他們之間,除了這身皮囊血脈,又真的是還是“兄妹”嗎?

一個借屍還魂,李代桃僵,另一個不過是天上神祇在凡塵的身外化身罷了,四年後,便要羽化。

屆時,真就沒什麼兄妹了。

彷彿是能體會到,羽化時日臨近,少女內心中的那種仿徨,不安、不甘,或者還有抗拒等等情緒,譚玄嘆息一聲,一隻手撫上少女粉背,隔著衣衫無聲地輕輕撫慰對方。

真正的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對方的境況,他無能為力。

說起來,他自己都要仰那位錦繡娘娘的鼻息,以求對方儘可能的庇佑……

戌時初刻。

譚玄從榻上翻身而起。

譚嬋媛在他這裡待了一會兒便走了,其走後,他睡了一個多時辰,養了養精神。

夜深人靜,乃是他習慣的煉蠱之時。

接下來他所要煉製的這三隻蠱蟲,位格皆在三品,煉成之後,對他實力的增幅,對敵、保命手段的加強,有著巨大的作用。

三隻蠱蟲分別是:精血蠱、肉翅血蚊蠱、紫氣縱地蠱。

其中,肉翅血蚊蠱的蠱方,早在三年前前往泰山之前,他便已經獲得。

只是當時礙於煉製材料,以及苦惱於餵養、驅使、催動此蠱蟲的離譜代價,遲遲沒有煉製。

不過,現如今,他秘境空間之內,第三境修士的屍身前後多達二十餘具,還有泰山黑龍潭木橋摺疊空間之中,擊斃的幾頭畸變水族屍體。

已經是準備頗豐了!

“而精血蠱煉製之後,不論是紙人替身蠱的施展,還是驅使肉翅血蚊蠱,精血之困窘情況,便能得到極大的緩解……

還有這紫氣縱地蠱,用於逃遁,地仙之下,想要對我進行圍殺、追殺,便不可能得手了,若等我突破至第三境,再催動此蠱蟲,只要不是資深地仙存在親自對我出手,尋常地仙,配合紙人替身蠱,我逃命應當無虞。”

將煉製三隻蠱蟲的材料一一取出,譚玄右手微微虛握,一時心潮澎湃。

待這三隻蠱蟲煉出,乃至他勘破第三境的門檻,在這神州東土行事,便不用再如以往那般小心謹慎,太過瞻前顧後了。

手掌一翻,《蠱書》實質化出現在手上,意念傳輸之下,其演化為一暗金色缽盂。

……

翌日。

天大亮。

譚玄打著哈欠推門而出,雙手抵在兩側太陽穴之處,一邊輕輕揉按,一邊在府邸之間緩步而行,前往後廳所在。

到了地方,譚母以及妹妹譚嬋媛,還未用早膳,顯然是在等他。

他緩緩落座:

“下次孃親跟嬋媛先用便是,不必等我。”

譚嬋媛櫻桃小嘴輕撇,沒有理他。

譚母慈祥笑著替他盛過一碗桌上的熱粥。

譚玄動手接過,視線不自覺的落在對方髮髻之上,只見對方不過四旬的年紀,兩鬢還有額後已經有不少白髮滋生,雙目也沒有三年前有神了。

見此情形,他鼻尖莫名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他能夠想象到,自己失蹤三年,對方以淚洗面,多次前往衙署放低姿態,問詢陳芷若的情景。

前幾日動用紙人替身蠱,替身先行返家,他不禁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有將對方當作此間親人麼?!

用完早膳,他陪譚母說了會話,得知譚家在淄川地界各處產業,這三年來,被打壓得厲害,他默默記在心裡。

不必說,這定然是昔日與他有著仇怨的王家,做下的手筆。

上午過去一半,譚玄回到屋內盤膝打坐,入定修煉。

日中時分。

他從體內喚出一隻形如螞蟥般的軟體細長蠱蟲,將之放置在左邊小臂內側。

隨後,意念催動之下。

精血蠱的口器猛然朝他皮肉下的血管咬去!

一點點精血流逝,譚玄面色趨於蒼白。

隨著吞噬、汲取到的精血愈來愈多,精血蠱從兩寸長短,筷子粗細,通體徐徐膨脹開來。

當譚玄感覺到差不多,再任由蠱蟲吸食下去,可能會對身體有損傷,造成狀態虛弱之際,他中止了精血蠱的吸血舉動。

此時的精血蠱,軀體已經膨脹到三寸有餘,成年男子手指粗細。

而後,他深吸一口氣,抬手便將一縷縷元炁,不計消耗的往蠱蟲之內注入!

元炁注入不停,感受著精血蠱之中,以他精血為摹本,源源不斷製造而出的一般無二贊新精血時,饒是他早已知曉這蠱蟲的妙用,可依舊忍不住讚歎。

精血催生喜人,可元炁消耗也快,也就是十數息的功夫,他氣海之中的元炁便是見底。

拿過一旁的青皮葫蘆,他渾不在意,跟能源源不斷製造精血之能相比,這點元炁消耗又算得了什麼?

“這精血蠱內部能催生、儲存的精血容量上限,是普通一個人整體精血的三倍!

待我費些功夫將之蓄滿,使用紙人替身蠱這等需要損耗自身大量精血的蠱蟲,代價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