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剛說完話,門外丫鬟稟報夜宵準備好了。

常今朝趕緊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紅著臉又退到床裡。

陳少允搓了搓手指,唇邊依舊帶著笑,讓丫鬟把小炕桌擺好。

“少夫人,這湯剛做好,有些燙。您先墊幾口飯菜。五公子說您胃裡空,不宜油膩,婢子便讓廚娘做了些清淡的。”

這個丫鬟陳少允的貼身侍婢,叫臨月。她跟在陳少允身邊很多年,深得陳少允信任。她知道陳少允的事甚至比常今朝都知道的都要多。

“多謝。”

臨月擺好飯菜,又與陳少允說道:“公子,您這一天都在照顧少夫人,一直沒吃東西,也同少夫人一起吃幾口吧。不然您的胃也受不了。”

陳少允輕咳了一聲,然後撩袍子坐下。“好。”

偷偷撩了一眼他,常今朝又垂下眼眸,什麼都沒說。

前世她臨死之前,就是臨月在她身邊服侍。可是在她被灌下毒藥的時候,臨月卻消失不見了。常今朝不免對臨月有幾分懷疑了。

她又看了一眼臨月。“姑娘怎麼稱呼?”

“婢子臨月見過少夫人。”臨月抬起頭微笑著與她對視一眼。

常今朝又將她細細打量一眼,然後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

“你的耳鐺很好看。”她伸出手將耳鐺擺弄在指尖。

金絲累成的耳墜,價值不菲。

常今朝的目光越來越深沉。

臨月立刻福了福身回答道:“這是去歲公子賞給婢子的。”

“哦?”常今朝轉頭看向陳少允。“你賞的?”

陳少允感覺她的目光像把刀直接捅進他的心口,心口涼涼的。“臨月跟在我身邊,做事仔細又妥帖。”

“看著就是妥帖之人。”常今朝打斷了他的話。“正好我身邊沒人,能借給我用幾天嗎?”

“有什麼不可以。”陳少允立刻應承。“本來就是讓她在你身邊服侍的。”

常今朝看了一眼他,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但是在陳少允看來,這個笑容不如不笑。

臨月替他們盛好飯就退下,只留下二人用餐。

“那個耳墜是你設計的樣式嗎?”

陳少允誤以為她吃醋了,忙解釋:“不是,不是,在外面買的。”

“外面買的?”常今朝的眉頭輕微蹙起。“哪裡?”

陳少允想了一下。

他還真想不起來了。

臨月口中去歲的事,可是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二十多年的事了。

他哪還記得了。

陳少允拿起臨月盛好的湯碗,替她舀了幾下,岔開了話題。“溫了,你先潤潤胃。”

“我問你是哪裡買的?”常今朝又厲聲問了一遍。

誤以為她是介意臨月的存在,陳少允放下湯碗。

“臨月跟在我身邊快十年了,我才賞她那個耳墜,沒別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歡她,我就賞她些銀錢,放了她的奴籍,讓她歸家。”

“不用。我只是看那個耳鐺好看。”

那個耳鐺的外形像一個圖案,她臨死之前見過的圖案。

前世灌她毒藥的那個侍衛,他的手背上有一個刺青。

刺青的圖案和臨月耳鐺外形很相似。

侍衛和臨月都是陳少允的人。臨月的耳鐺又是陳少允賞的。

事情有這麼湊巧嗎?

血液瞬間凝固。

看著陳少允如沐春風的笑容,常今朝漸漸放鬆了身體。

現在他還不至於殺她。

她是安全的。

只是,未來,她絕對不能留在他的身邊。

“你若是喜歡那耳鐺,明日我帶你去街上看看,挑一對更好看的。”

陳少允把湯碗遞到她面前,又輕聲細語,一點也沒不耐煩的意思。

“現在溫度剛剛好,一會就涼了,不好喝了。”

這樣體貼的陳少允必定為了哄她去上床。

為了那點事,他的臉皮可厚了。

尤其現在還是黑天。

她感覺她要貞潔不保。

彆扭接過碗,二人的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

她抬起眼正好碰上陳少允投來的目光,她只感覺臉上一熱,但心裡卻是發涼。

無奈,她只能悶頭吃飯。

陳少允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敏銳發現她的神情不對勁。

但是他也沒吭聲,盯著飯碗一粒一粒吃了起來。

碗裡只有一點點飯,可是陳少允硬是吃了許久。

他的腦子裡全是前世的常今朝的死。

那時他遠行辦公,特意把常今朝留在了青山小築,安排了許多人保護她的安全。

他的目光掃向了門外的身影。

那時候臨月就在青山小築。

剛才常今朝懟臨月的態度根本不像她的為人。

難不成她的死和臨月有關?

沉沉緩了口氣,他把飯碗放下。

“你的胃空了那麼久,不宜吃太多太硬的東西。”陳少允沒讓她再添飯,而是給她又盛了碗湯。“再喝點湯,然後就休息吧。”

休息!

是怎麼個休息?

常今朝不自覺攥緊了前胸的衣襟。

“我的那些嫁妝……”

她趕緊找個話題引開陳少允的注意力。

“我已經派人去張家拉回來了。張家又賠了你五千兩銀子,是補償張富陽做下的混蛋事。”

“我不要。”常今朝厲聲說道:“我不要拿錢,免得落人口舌。”

“真不要?五千兩呢。”

陳少允那輕飄飄的語氣讓常今朝不高興。

“不要!五千兩能買回他們對我的傷害嗎?錢又不能解決一切。”

常今朝把湯碗重重放在小炕桌上,眼中全是怒氣。

“輕飄飄的五千兩,那可是我一輩子的恥辱!”

“我要的是錢嗎?我要的是公道!”

眼淚在眼眶裡轉來轉去,她還是忍下了。

她和他說不明白的。

尤其他只是今世的陳少允。

他哪知她前世的苦呢。

“我也沒要。我替你拒了。我知道你有骨氣,自然不會做讓你失去風骨的事情。”

陳少允又把湯碗拿起來遞到她面前。“再喝點湯。喝完就睡覺了。也別生氣。帶氣入睡容易魘著。”

他知道她有骨氣,這話說得像他多瞭解她一樣。

他一點都不瞭解!

他要是瞭解她,前世他們會不停吵架嗎?

常今朝接過湯碗一口氣把湯喝了,想要拿手帕擦嘴,卻發現沒手帕。

陳少允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了一下嘴角。

“大夫說你思慮太重了,傷及心肝。你心裡真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說。我幫不了你什麼,但是說出來能痛快些。實在不行你打我兩下,解解心裡的鬱氣。”

常今朝扭頭躲開他的手,不想和他再有任何肢體的觸碰。

“我們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

陳少允一點也不生氣。“這裡是陳家祖宅。我們還掛著夫妻的名聲。我要是與你生疏,旁人會欺負死你。”

袖子裡的手死死攥著。

原來他懂這些道理啊!

那前世他又是如何做的?

她受欺負,他給她撐過腰嗎?

常今朝當著他的面長長出了口氣。“不必了。明日我便離開。我的身體還沒那麼弱。”

“歲歲。”

“那不是你該稱呼的名字!”常今朝立刻大喊一聲。“你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