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為這事兒他就記恨上我了?”

“屬下不知,或許是吧!”

寧修言微微頷首,扭頭盯著秦玉冷聲開口:“這幾年的租子都怎麼分的?”

秦玉額上早已沁滿了汗珠,顫抖著身子道:“七成都在柳雲成那兒,還有三成小人折換成了銀票,就藏在這床頭下面!”

“就為了這區區三成,你便將侯府給賣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在寧修言看來自己一個現代人穿越過來,別的不敢說,至少賺錢這一塊應當是沒什麼問題。

何況自己即便是再落魄,畢竟還頂著個鎮遠侯的名頭,普通商人多少還是會畏懼些!

二牛在聽到秦玉交代的瞬間,便快步來到床邊仔細翻找一番,很快就將搜出的一沓銀票遞給了寧修言。

隨意地翻看了兩眼,寧修言心中已然有數。

每張銀票面值一百兩,粗略的算了算,加起來估摸著得有個一萬五千兩左右!

“為了這一萬五千兩,就把自己身家性命全都搭進去了,值得嗎?”

聞言秦玉立刻慌了神,不停地虛空叩首求饒。

“侯爺,小人也是一時財迷心竅,求求您大發慈悲,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小人一家可就指望著我養活了!求您了,侯爺!求您了!”

沒有絲毫憐憫,寧修言站起身,面無表情的對著二牛沉聲吩咐。

“捆好他,一會兒回城內讓大牛將他送交京都府處理!”

“喏!”

“侯爺,侯爺開恩啊,侯爺!沒了小人,往後我這一家老小可還怎麼活啊!”

寧修言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了眼這個滿臉淚水,顯得既可憐又可恨的胖子。

“我侯府待你不薄,你卻賣主求榮,都是成年人,既然事兒做了,就得認,也別想著後悔,否則就對不起當初自己做出的選擇!而且……”

頓了頓,寧修言言辭冷冽:“不是隻有你才有家人,屋外那些個佃戶,他們誰沒家人?誰不需要養家餬口?”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小屋,徒留身後的秦玉哭得撕心裂肺。

至於他是後悔還是自責這些都不在寧修言的考慮範圍!

看著還在忙碌的佃戶們身影,寧修言猶豫片刻忽然高聲喊道:“諸位鄉親們,還請將家裡人都喊出來,我有事兒宣佈!”

很快,最先聽到動靜的人紛紛走出房屋,緊接著一傳十,十傳百,莊子上的人也都陸陸續續來到了寧修言的身前。

看著這群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佃戶們,寧修言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許同情。

無論哪個時代,底層人民想要活著都是尤為不易!

“諸位,今日之事算是解決了,但眼下追回的銀錢只有一萬五千兩,我想了想決定先將其中的一萬兩退還給諸位,至於這錢該交由誰來保管或者怎麼分,還請諸位選一個信得過的人出來!”

沒一會兒,在佃戶們的推舉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者走了出來。

“小老兒見過侯爺!”

“老人家不必多禮,敢問您怎麼稱呼?”

“回侯爺的話,小老兒曾是杏花村的村正,若是侯爺不嫌棄,喚小老兒一聲老田便是!”

點了點頭,寧修言沒有廢話,直接將手裡的銀票數出一萬兩交到田老的手中!

“田老,這些銀票交由你保管,該怎麼分您看著來,只要別出岔子就成!至於這管事一職,我想了想,與其花錢孤外人來打理,不如就交給田老您來代為管理,每年我會派人按時來收取租子!而您代理管事一職,我也會開工錢給您!所有的租金依舊不變,還是和以前一樣!”

田老慌忙擺手拒絕:“侯爺使不得,使不得,能……”

不等田老說完,寧修言便出言打斷。

“田老,您就安心替我守好莊子就成,我還得回去和別人算總賬,就不多留了,秦玉我會將他帶走交由京都府處置,隔壁的屋子往後您就安心住那兒,其他的事兒無需您操心,若是碰上解決不了的麻煩,派人去侯府傳個信即可!”

田老熱淚盈眶,握著寧修言的手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拍了拍田老的手背,寧修言囑咐道:“田老,這莊子往後您老就多費心,還有這莊子我來時看了,到現在也沒個名字,以後就叫杏花莊吧!”

……

自打離開杏花莊起,馬車內的寧修言就盯著手中的契書愁眉不展。

二牛見狀小聲詢問道:“侯爺可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反覆翻看著手裡的契書,寧修言半天才沉聲開口:“嗯,按理說侯府的鋪子與莊子幾乎都選擇了吃裡扒外,尤其是這些店鋪……”

“店鋪怎麼了?”

見寧修言欲言又止,二牛疑惑不解的問道。

“所有店鋪之中,就屬朱雀街李掌櫃租住的店面位置最好,可偏偏他卻能出淤泥而不染,按時交租不說,還能逢年過節的送點禮物什麼的,你就不覺著奇怪?”

二牛倒是沒有同寧修言一般想得那麼多,反而對這位李掌櫃稱讚有加。

“我倒是覺著興許人李掌櫃剛正不阿呢!反正那會兒每次我們從她店鋪前路過,她都會請我和我哥去店裡吃些茶點!”

看著對李掌櫃推崇備至的二牛,寧修言懶得同他多說。

要知道京都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倘若沒點水性,那可是會淹死人還撈不著屍首的!

就二牛這樣看似機靈,實則不過是矮子裡面拔將軍罷了,終歸是沒讀過書的大老粗一個,真要指望他跟別人玩心眼子,怕是縣衙裡的一個主簿就能將他輕鬆拿捏!

而就在這時,大牛的聲音卻是忽然傳來。

“侯爺,李掌櫃的竹文軒好像出事兒了!”

聽到這話,寧修言眉頭微挑,掀開車簾的剎那,就瞧見門頭頗有幾分素雅的店鋪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以前有人來鬧過事兒嗎?”

“不曾有過!至少我和二牛沒見過!”大牛搖了搖頭。

“那就奇怪了!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自打昨夜開始,除了對李嬤嬤母子三人無條件信任外,對餘下的人和事,寧修言皆是抱著懷疑的態度。

於是打定主意,決定先看看再說!

“李掌櫃,我家少爺前前後後來您這竹文軒也不下十回了,這店裡的花銷也不小,不過是想請您賞臉吃頓飯而已,您又何必再三推辭?況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這京都做生意的,哪個不是靠著白羽衛照拂才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李掌櫃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開口的是一個長相寒磣的下人,而他旁邊站著個少年,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沉迷於酒色之中虧了身子的二世祖。

雖衣著光鮮亮麗,卻也掩蓋不了其神態疲乏,雙眼無神的事實!

而此時竹文軒內一名丫鬟卻是雙手叉腰擋在樣貌俊美的少年郎身前。

“我家掌櫃說了不去就是不去,難不成你們還想在這朱雀街上搶人?”

眼前的一幕令寧修言目瞪口呆。

前世網際網路發達,他自認為也算是見過不少紈絝子弟搭訕、調戲美女的,但真就沒見過調戲俊美少年的!

他詫異地回頭看了眼大牛問道:“大牛,咱們京都的王公貴胄莫非盛行龍陽之好?亦或是喜歡養男寵?”

大牛憨厚的搖了搖頭,回頭看向二牛。

“二牛,你知道不?”

二牛啞然失笑:“侯爺,人李掌櫃是女兒身,平日裡為了方便幹活,所以才作男子打扮,若是穿著長裙,端茶遞水什麼的著實不方便!”

寧修言這才反應過來,古代釵裙好看是好看,但太過麻煩,若是人多的話,做起事來確實極為不便!

否則各大酒樓又怎會多是男子跑堂?

倘若多招些年輕貌美的女子,豈不是更容易吸引人流?

“她家這竹文軒到底是做什麼的?就她和這婢女兩人忙得過來嗎?”

“忙得過來,就是平日裡供一些文人雅士在這聊天喝茶,偶爾有幾個來了興致的也會賦詩作畫,焚香撫琴什麼的!”

寧修言暗感有趣,合著弄半天就是開了間高階點的茶社啊!

正想著,那名腎虛公子當即腳步輕浮地跨出,面露囂張跋扈之色。

“今天我柳雲成還就請定她李紫涵了,在京都,誰不給我柳家幾分薄面?若是識相點就自己跟著我走,免得逼本少爺動粗,到時候可別怪少爺我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說著那隻鹹豬手就朝著李紫涵白嫩到近乎能掐出水的臉蛋摸去。

而聽到柳雲成三個字,寧修言本來一路都不曾舒展的眉頭忽然就愁色盡褪,嘴角更是若有若無的浮現出一抹令人膽寒的笑意。

不等二牛開口,寧修言輕輕一躍便跳下馬車。

隨手撥開人群一個箭步上前,朝著舉止輕佻的柳雲成腰間就是一腳。

突如其來的巨力令後者猝不及防,腳下一個踉蹌,就朝著竹文軒的臺階摔去。

不等奴僕趕來攙扶,柳雲成就聽見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宛如寒冬臘月中颳起的冷風,吹得自己雞皮疙瘩佈滿全身!

“給你面子?你他媽有幾個師啊?”

而在佳人近前失了臉面的柳雲成,惱羞成怒地爬起身,頭也不回就罵道:“哪個小王八羔子,敢打你柳爺……”

可話未說完,見著眼前之人時,原本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下去。

轉而目露驚懼道:“是你……你這個傻子?”

一抹陰冷至極的笑容頃刻間爬上寧修言的臉龐!

“傻子?你是在說我?柳雲成,我看你是想再折一次胳膊了是嗎?”

而看著寧修言此刻如猛虎下山般的氣勢,柳雲成不自覺地躲在了一眾奴僕身後,顫聲道:“你……你好了?”

寧修言唇角上揚,輕笑出聲:“託柳少爺您的福,本來本侯還不信二牛說的,沒想到啊,看來老天爺是知道你今天要作惡,所以特意掐著時間讓本侯昨夜醒來!”

一聽這話,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中有人認出了寧修言。

“這不是鎮遠侯家的小侯爺嗎?”

“別亂說,人家已經襲爵了!現在是正兒八經的鎮遠侯!”

“我聽說他不是心智受損成了痴兒嗎?”

“噓,不要命啦!”

聽著一旁百姓的議論,寧修言嘴角猛抽,可礙於身份也不好發作,只得將邪火撒在柳雲成的身上。

“柳少爺啊,柳少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們今天就新仇舊恨一起算!”

看著將骨節捏的咯吱作響,步步逼近的寧修言。

柳雲成此時哪兒還有先前那般不可一世的姿態,整個人就跟個鵪鶉似的渾身發抖。

“你……你想幹嘛?別過來,這裡……這裡可是朱雀街,難道……難道你還想打我不成?那我可要去京都府好好告你一狀!”

寧修言腳步一頓,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抖若篩糠的柳雲成。

“柳少爺,你要告我?”

見寧修言停下腳步,柳雲成還以為他怕了,畢竟鎮遠侯府今非昔比。

眼下鎮遠侯府無權無勢,而他寧修言也僅僅是有一個爵位而已。

但自己爹那可是實打實的白羽衛副統領,從三品的京都武職。

正要是鬧起來,指不定誰吃虧!

“行,那感情好,咱倆現在就一起去京都府,我還正愁找不著你呢!”

柳雲成一聽這話,神色頓時有些不自然,警惕地看向寧修言試探道:“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呵呵,二牛,將人帶出來!”

“喏!”

瞧見被捆得跟個年豬似的秦玉,嘴裡還塞著布條在那兒嗚咽叫喚,柳雲成霎時間什麼都明白了,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沒有絲毫猶豫,一推身邊僕從叫嚷道:“給少爺我攔住他!”

而他自己卻是轉身就跑,只要跑回家裡就安全了,即便他寧修言如今身為侯爺,總不能打殺上門來吧?

只要拖到自家父親下朝,一切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可寧修言怎麼會讓到嘴的鴨子給溜走?

看著四五個面露恐懼,畏葸不前的柳府下人,寧修言壓根就沒管他們,大搖大擺地從他們身旁走過。

而其中一人見狀猛地一咬牙,舉起手中的木棍就要朝寧修言砸下。

就在這時,一個鐵塔般的身影一把握住木棍,反手就是一拳轟在那人的腹部,後者頓時身軀弓成了蝦米,木棍也被大牛一拳砸斷!

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讓柳雲成逃跑之路異常艱難,還不等他擠開人群,突覺領口一緊,整個人便被倒拽了回去,跌坐在地!

“跑啊,柳少爺,怎麼不跑了?”

看著一臉獰笑走向自己的惡鬼,柳雲成彷彿又回到當年被寧修言折斷手臂的那一日。

僅是一瞬,他下身便流淌出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

這讓寧修言捏著鼻子跳到一旁,厭惡地看著被自己嚇懵掉的柳雲成。

“不是,哥們兒,你什麼毛病?至於嗎?見過淚失禁的,頭一回見著尿失禁的,你真是讓本侯開了眼界了!”

此時寧修言身邊一股香風襲來,雖是男裝,但女子姣好的容貌還是令這位穿越而來的現代人略微有一絲絲失神。

在此之前,他只聽說過男身女相,可李紫涵的出現,卻在此刻將這四個字具現化了!

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兄弟,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