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莫愁說蘇鈞竟然是古墓派俗家弟子,沫隱大師臉色驟變,立即轉過身來,看著李莫愁質問:
“你說他是咱們古墓派的外門弟子?”
聽她語氣不對,李莫愁惴惴不安,微微蹙眉,遲疑片刻,這才回道:
“他確實是這麼跟我說的,說是祖師婆婆曾經收過一個門人,這個門人就是他父親,他們一家便由此自領祖師婆婆外門弟子的名號。”
沫隱大師聽得臉色一變再變,身軀微顫,嘴唇都在抖動。
在她身邊的小龍女敏銳察覺到了她的情況不對,仰頭看著她,關切詢問:
“師父,您可還好?”
沫隱大師沒有回她,而是快速轉身往古墓深處而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李莫愁和小龍女皆十分驚疑,許久未見面的師姐妹二人不由對視一眼,隨後二人竟十分默契地跟了上去。
很快,她們跟著沫隱大師來到一間石室前,沫隱大師按下機關,一道石門緩緩開啟。
正是蘇鈞和歐陽鋒被困的那間石室。
看到蘇鈞,李莫愁喜出望外,快步來到他面前,緊緊凝視他:
“蘇師弟,你沒事吧?”
看到石門突然開啟,蘇鈞正驚疑,就看到李莫愁進來了,當即猜測,肯定是李莫愁見他久久未歸,所以來古墓尋他了。
面帶笑容回道:“李…姑娘,我沒事。”
聞其突然改口,不再以‘師姐’相稱,李莫愁心頭一怔,狐疑之色浮於玉容。
歐陽鋒這時霍然站起來,朝她說道:
“惡毒女子,你也敢跟著進來?”
蘇鈞生怕他又要動手,忙將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又提醒李莫愁:
“李姑娘你快離他遠些,他是個瘋子,瘋癲無常,不知何時就會發作。”
李莫愁雖聽到歐陽鋒稱呼自己為‘惡毒女子’不滿,可她更擔心蘇鈞的安危,沒有移步,反而提醒蘇鈞:
“蘇師弟,是你該遠離他才是,你忘了上次你我被他所傷了?”
說話間,沫隱大師也已經來到他們面前,目光緊鎖蘇鈞,眼眸裡閃著複雜神色。
李莫愁見狀,說道:
“師父,他就是蘇鈞……”
說到這裡,李莫愁突然想明白什麼來,神色微變,猛然看向蘇鈞。
剛剛她還沒意識到,為何蘇鈞突然稱呼自己為‘姑娘’,而不是‘師姐’,此時看到沫隱大師的神色,她不由回想到她提及蘇鈞時,沫隱大師的反應。
哪裡還不明白,蘇鈞多半是對自己撒謊了,他根本就不是古墓派的門弟子,不然,沫隱大師一定知道他的啊。
一時間,李莫愁心亂如麻,她平生最痛恨有人欺騙自己,可此時,她對蘇鈞卻恨不起來,竟還想著怎麼替蘇鈞圓回來。
“師父,他不是有意…”
眼見沫隱大師已經來到蘇鈞面前,李莫愁櫻唇翕動,正要替蘇鈞解釋,卻聽沫隱大師看著蘇鈞,顫聲問:
“孩子,令尊是先師收的門人?”
聽她語氣不對,李莫愁滿臉愕然,就是蘇鈞自己亦滿是疑惑。
可是當著李莫愁的面,他又不好否認,只能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沫隱大師眼眶微紅,接著問:
“你今年多大?你父母現在何處?”
蘇鈞看她一眼,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態度和此前完全不同了,就如看到久別重逢的故友一樣。
正準備回應時,一旁的歐陽鋒突然插話:
“你休想對蘇故友有任何妄念,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傷他分毫!”
說罷,輕鬆掙脫了蘇鈞束縛,護在了蘇鈞面前。
蘇鈞既心驚於歐陽鋒的滑溜,又有些暖心,眼下瘋了的歐陽鋒,竟然還有如此善心,實在是不可思議。
不過,還是擔心歐陽鋒再次和沫隱大師動手,忙拉退他,又安撫他一句,這才回應沫隱大師的問題:
“回前輩,晚輩今年十五歲,虛歲十六,父母皆已仙逝。”
沫隱大師並未在意歐陽鋒說的話,一直在看著蘇鈞,聽他說完,突然哽咽流淚了。
這下輪到蘇鈞滿臉愕然了,不明白怎麼回事。
就是李莫愁和小龍女,也是面面相覷,她們跟著沫隱大師多年,從未見過沫隱大師哭過,哪怕是提到林朝英時,也不過流露出悲傷來。
倒是歐陽鋒,一臉茫然,抓頭撓腮,似乎在理解眼前的一幕。
過了好一會,沫隱大師抽噎問:
“令尊姓蘇名忠,令堂楊氏,江南嘉興人,對嗎?”
聽了這話,蘇鈞心頭一震,他穿越來時,接受前主的記憶不多,只記得自己叫蘇鈞,是個孤兒,對於父母親人等資訊一概不知。
沫隱大師這般說,他還真不知該怎麼回,只能沉默。
見他沉默,沫隱大師只當他預設了,緊盯著他看,似乎在回想著什麼。
過了一會,李莫愁忍不住問道:
“師父,莫非您認得他父母?”
沫隱大師抹了抹眼,輕輕點頭:
“不僅認識,而且…我和他們很熟…”
說著,目光從蘇鈞身上移開,望著遠處,陷入了回憶:
“當年,身為林府千金的小姐,不愛詩詞女紅,卻偏偏愛練武,小姐天賦異稟,自學成才,武功越練越高,為此還教了身邊服侍她的丫鬟武功。”
“這其中,就有我和楊氏,我們當時都很高興得到小姐傳授武功,本以為丫鬟得了武功也沒什麼用處,卻沒想到,小姐她竟要帶著我們幾個丫鬟去行走江湖。”
“我們作為丫鬟勸不住,只能跟著小姐闖蕩江湖,這期間,小姐遇到了誤她一生的人。”
說到這裡,沫隱大師停頓了下來,面露哀傷悲涼,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目光在這石室裡轉了一圈後,又接著說道:
“小姐本可以自由自在活在世間,她出身高貴,武功也不弱,如果想嫁人,不論是豪門勳貴的少爺,還是武林世家的公子,都任她挑選。”
“可偏偏她選擇了在這古墓枯守一輩子,就算臨終前,也未曾等來那人。”
聽到這裡,作為看過原著的人,蘇鈞知道她說的那個人,就是全真教開派祖師王重陽。
王重陽年少成名,懷揣著滿腔的報國熱情,毅然投身抗錦大業中,最終卻以失敗告終,心灰意冷,將自己困於古墓之中。
林朝英和他相識於江湖,二人惺惺相惜,漸漸有了情意,見王重陽如此頹唐,數次激他出古墓,卻都沒成功,後來還是和王重陽打賭贏了,才讓王重陽從古墓中走了出來。
只是二人皆自負甚高,明明各自對對方都有情意,卻都始終不願先說出口來,最終一個出家為道士,終生未娶,一個枯守古墓,鬱鬱而終。
不論是品貌才智,還是文韜武略,亦或是絕世武功,王重陽和林朝英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他們卻終究沒能走到一起,作為一個看客,蘇鈞替他們感到惋惜。
不過,在古墓中的重陽遺刻,刻有“重陽一生,不弱於人”,這八個字也足以說明,他們兩個自始至終,都有著自己的孤傲和執念。
倘若二人真的放下這份孤傲和執念,就沒有後來的全真教和古墓派,如此說來,到底是遺憾,還是功德圓滿,皆由後人評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