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桉走了,離侖留在房間裡,落寞地靠在陰暗的牆角,不停地回憶與臨桉有關的記憶。
房間裡忽然充斥了一股硫磺味,味道愈發濃烈。
離侖還沒抬頭,忽然視線裡出現了一雙爪子,頭頂傳來一個女聲:“老大,你已經重鑄肉身了,太好了。”
離侖不語,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時候,若是有東西可以讓他沉淪片刻也好。
傲因看他萎靡不振的樣子,便坐在他的旁邊,親近地靠在他的身側,憂慮地望向他:“老大,你怎麼了?”
為情所困四個字實在說不出口,離侖只能問她:“我這樣卑劣無恥的惡妖,註定不會有人喜歡吧?”
傲因心疼地看他,搖頭,“老大很好,若不是當初你把我救出地牢,我現在還在承受暗無天日的痛苦。”
離侖卻置若罔聞。
他的心好似缺了一角。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厭棄自已原本的樣子,又渴望用這樣的卑劣去強行將所愛之人留在身邊。
他矛盾極了。
傲因說了好多安慰他的話,可是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等到外面發生了傷人的事件,趙遠舟來找他時,他才終於捨得離開那個陰暗的角落。
此次案發地點,是一個偏僻的村落。
殘垣斷壁,看著很荒涼。
而院子裡躺著好幾具屍體,面目全非,全都死不瞑目。
卓翼宸懷著沉重的心思一直跨過去,到了屋內,見到了還沒有來得及逃離的裴思恆。
他手上還殘留著鮮血,嘴角嗜血的笑,讓他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妖,不擇手段,惡貫滿盈。
裴思婧跑進來,“阿恆!”
裴思恆看向她時,沒有一點溫度,他現在眸光泛著藍色,心也是處於矇蔽階段。
卓翼宸給裴思婧示意,“躲後面一點,待會兒他會傷害你。”
其實他不是擔心裴思婧的能力,是害怕裴思婧不捨得對裴思恆動手,所以處處處於下風。
不管在什麼感情裡,最在意的那個人,最容易受到傷害。
文瀟本來是不應該來到這裡的,但是為了喚醒裴思恆,她和趙遠舟一同過來了。
眼看著裴思恆已經騰身而起衝著卓翼宸和裴思婧過來了,文瀟趕緊吹奏神器,聖音幻簪再次使得裴思恆失去了意識。
裴思婧將裴思恆帶走,給他清洗雙手,換了衣裳。
趙遠舟上前問卓翼宸:“怎麼處理,小卓大人?”
“先把屍體送去義莊。”
卓翼宸帶著人回到了緝妖司。
事情不可再拖了。
卓翼宸提出主動出擊,按照之前的計劃,去那個日晷,找乘黃。
這就不得不提到離侖了,畢竟當時,乘黃作惡,他可是好好地參與了一把的。
這些人命,他也得擔責。
但是一看向離侖,大家表情都變得有些疑惑不解。
趙遠舟拍了一下離侖的肩膀,“你怎麼.......像丟了魂兒似的?”
卓翼宸冷笑,“別告訴我,你是在為自已的作惡多端愧疚,我不信。”
離侖始終抬不起精神,只是看向趙遠舟時,說了句:“陪我喝酒。”
簡短四個字,但是情緒格外複雜,憂鬱,自責,痛苦,苦悶,應有盡有。
趙遠舟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了。
本來是打算找英磊要酒的,可是之前英磊說過不給離侖做飯,那酒肯定也是不給他喝的。
趙遠舟便大手一揮,請離侖去酒樓喝。
不過離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只想找個清靜的場所,於是兩個妖,提著兩罈子酒,去到天都最高的深山。
這裡僻靜,空谷傳幽,也讓人可以靜得下心來。
趙遠舟觀察離侖的狀態已久,得出一個道理,肯定是在臨桉神女那裡吃癟了。
但是能讓他難受成這個樣子,恐怕事情很嚴重,臨桉神女不要他了?
兩個妖面對面坐著,中間的石桌子是是妖力變出來的,酒倒在碗裡,看著都冷。
離侖先是連喝三碗,感覺不到一點醉意,“這是人間的酒,真是沒用。”
“是你太強了。”趙遠舟自已也端著喝了一口,“說吧,我聽著。”
離侖開口:“我給臨桉種蠱了。”
趙遠舟喝酒一下子嗆到了,端著碗的手都沒忍住顫抖了一下。
放下碗,咳嗽了一陣後,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離侖,最終憋出一句:“是你幹得出來的事。”
離侖言簡意賅:“她不要我了。”
“不可能。”趙遠舟提醒他,“只要蠱蟲還在她體內沒有取出,她就會一直受到影響,至死方休。”
“所以,她現在只是難以接受,你會用那麼下作的手段去傷害她。”
趙遠舟推已及人,若是自已給文瀟用了這種手段,文瀟的性子,肯定這輩子都不會見他了。
離侖又是一碗酒下肚,肚子有些暖了,暖得眼淚往下掉,那雙好看的眸子盛滿了破碎,“趙遠舟,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趙遠舟:“解蠱,道歉,求得她的原諒。”
離侖:“我想過,但是她躲著我。”
“那你活該。”趙遠舟真想好好罵他一頓,但是看他都這樣了,還是於心不忍。
何況,他這殘忍又有病的性子,也是自已鍛煉出來的。
離侖一邊喝酒,一邊流淚,總感覺這些天與臨桉的那些美好,就好似,大夢一場。
如今,他親手捏碎了這美好的夢境。
趙遠舟看他碗裡沒酒了,給他倒上,“今天,我陪你喝,不醉不歸。”
離侖端起酒就往肚子裡灌,但是卻一點醉意都沒有,他還是清醒地感受著所有的壞情緒。
喝到一半,他才莫名其妙地開口:“我現在終於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了。”
“你喜歡文瀟,原來是這種體會。”
因為趙遠舟,離侖硬生生把文瀟給看順眼了。
有或許,他還是看不慣文瀟,只是臨桉與文瀟交好,他愛屋及烏罷了。
但是對於裴思恆,他做不到愛屋及烏,他時時刻刻都想殺死裴思恆。
甚至早就想過,利用這次事件,將裴思恆徹底剷除,最好連一縷神識也不要留下。
但是現在,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趙遠舟看他已經有些魔怔了,才用一字訣:“醒。”
離侖卻看向他,“我沒醉。”
趙遠舟點頭,“我可沒說,你醉了。”
這場酒,喝到天黑,離侖也沒有喝醉。
他和趙遠舟回到緝妖司時,文瀟正在門口觀望,似乎在等趙遠舟。
趙遠舟當然眼眸一亮。
自家媳婦等著自已呢,這種有人在乎的感覺,真好。
離侖再次破防。
因為臨桉不在,臨桉不肯見他。
一對比,他就覺得,活著好悲涼,好沒意思。
但是死了,就沒有臨桉了,臨桉能活很久,他也不能死。
他對趙遠舟說:“你去吧。”
趙遠舟看向他,“那我去了。”
然後真的屁顛屁顛朝著文瀟過去了。
文瀟看了一眼趙遠舟,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離侖,問:“喝酒要喝這麼久嗎?”
“有人......有妖失戀了,我得去安撫安撫,不然很可怕的。”
文瀟餘光看了一眼失魂落魄離開的離侖,“活該,我要是臨桉,直接就打死他了。”
趙遠舟立刻乖巧地起誓:“我,朱厭,趙遠舟,高貴的白猿,永遠不會這樣對文瀟。”
文瀟恨不得翻白眼,“你真是到哪都不忘提一句你高貴的白猿身份。”
“那是自然,免得有人誤以為我是白猴子。”
此刻屋裡已經準備睡覺的卓翼宸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疑惑不已,怎麼回事?
這一夜,離侖也嚐到了失眠的滋味。
上一個失眠的,還是裴思婧呢。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這棵高貴的槐樹,也會與情敵的姐姐有了同樣的經歷,感受同樣的滋味。
造化弄人啊。
翌日大早,緝妖司出發去了觀象臺,見到了那個陣眼:日晷。
“好熟悉的感覺。”趙遠舟感慨,“我們,還要按照原劇情再走一遍嗎?”
卓翼宸:“你想演戲就留在這裡吧。”
他雙手抱著雲光劍,問文瀟,“這次,還要牽紅線嗎?”
“還是牽上吧。”文瀟已經拿出紅線,“畢竟,以防萬一。”
這一次她倒是沒心思把紅繩系在趙遠舟的脖子上,也沒心情和他逗趣。
眼下,她只想快點結束掉這個案件,緝拿乘黃。
老樣子,這一次、趙遠舟和文瀟綁在一起。
裴思婧、裴思恆和白玖綁在一起。
剩下英磊看了一圈眾人,“這次,我不用再守在這裡了吧?”
上一次,大家都去了,就他一個人守在外面。
其實也挺可憐的。
卓翼宸:“這次,離侖不會來惹事,英磊就不必守在外面了,不過,裡面危險重重,你是第一次進去,最好跟緊臨桉神女。”
英磊頓時眼神一亮,興奮地挽著臨桉的胳膊,“放心,我一定聽臨桉神女的話!”
離侖看在眼裡,放在身後的手暗自施法,將英磊的手強行拿開。
英磊的手不受控制地回到自已身體的雙側,“這是怎麼回事啊?”
“見鬼啊!”他有些意外。
離侖暗自笑得開心,得意極了。
臨桉一個眼神瞥過去,他立刻就老實,收了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