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婧確實被問住了，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那句“別人我管不著，我只管我弟弟”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臨桉先站起來，出聲打斷她：
“我退一步。”
裴思婧看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臨桉似乎做出了很大的決定，原本平靜的臉上擠出一個牽強的笑，“交給當事人吧，若是他拒絕，我絕對不會去煩他。”
裴思婧點頭。
她很清楚自已的弟弟，結果在臨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定了。
躲在暗處的離侖頓時興奮起來，他一把拽住裴思恆的脖頸，“你若是敢答應，我不僅會殺了你，還會殺了你姐姐。”
裴思恆被掐得呼吸困難，身子僵硬地搖晃，耳垂上的耳墜因為晃動也擺動起來。
仿若踩著一塊薄薄的冰河，不知何時會陷進去，然後丟了命。
他看著眼前這個瘋感十足的妖，從他眸光裡看出的全是嗜血的興奮，而脖頸處的力度似乎減弱了一些。
他這才有機會趁機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離侖忽地湊近他，要挾他：“你是個聰明人，怎麼選，應該知道。”
裴思恆看著他，配合地點頭。
離侖這才鬆了手。
“你為何要我拒絕？”裴思恒大口大口呼吸了一陣後，才問出了心中所惑，“難道，你喜歡她？”
離侖沒有搭理他，只是眼見著臨桉和裴思婧朝著這邊過來了，便化作一陣裹挾著槐葉的風消散了。
“阿恆？”裴思婧看了一眼他周圍，“你怎麼在這？”
“姐......”他目光落在臨桉身上，又迅速轉移回到裴思婧身上，“我怕你有危險，所以偷偷跟過來了。”
“有我在，她能有什麼危險？”
臨桉其實很清楚，裴思恆說的那個危險就是自已。
但是，總不能把局面弄得那麼難堪吧。
裴思婧也點頭，“我和神女說些事情罷了，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裡冷，先回輯妖司吧。”
臨桉與裴思恆擦肩而過，自行走在前面，給姐弟倆一點單獨相處的機會。
裴思婧開門見山：“我們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裴思恆點頭。
“你的決定呢？”
比起以往的果敢，裴思恆這一次，猶豫了片刻，心事重重的樣子，“姐，喜歡是什麼感覺？”
裴思婧錯愕了片刻。
她怎麼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弟弟似乎從來不會在任何事情上猶豫不決的。
現在的他看似迷茫，實際上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只是他自已還不能看清內心。
她忽然覺得，自已這個姐姐當得真是失敗。
這麼多年來，自以為是地想要給他最好的，卻忽略了最重要的陪伴，現在連弟弟的想法都有些看不清了。
她一陣酸楚後露出一個強顏歡笑，伸手搭在裴思恆的手臂處，“姐姐沒喜歡過人，所以給不了你答案。”
“阿恆，你喜歡神女嗎？”
裴思恆說不出答案，只能茫然地看向姐姐，而後緩緩開口：“以前，我的整個世界只有姐姐，沒有朋友。”
“她說，願意當我的朋友。”他自已都沒有意識到，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我有時候也搞不明白，我自已的想法。”一陣無奈的苦笑之後，他低著頭看著腳尖。
忽然想起來那日在店鋪裡被臨桉踩住腳的畫面。
那個時候，她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呢？
裴思婧拍了拍他的胳膊，“但是阿恆，人妖殊途，人神也不會有結果，姐姐從來不會害你，更不希望你選錯。”
她的語重心長，更多的是一種不敢賭的無奈。
裴思恆抬頭對她展露一個讓人放心的笑，“放心吧姐姐，我知道怎麼選。”
從一開始，就知道。
輯妖司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臨桉百無聊賴地坐在房簷瓦片上，眺望這山川湖海，思緒飄邈，似乎又開始回憶起許久之前的事情了。
離侖那日問她，愛過人嗎？知道愛是什麼滋味嗎？
她說，沒愛過人，愛過妖。
確實，那已經是十萬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的大荒熱鬧有趣，妖與妖之間和諧共處，從來沒有以大欺小或者抱團取暖的事情。
妖與人界是不通的，它們不知道天外有天，人界也是另一番小天地。
那一任白澤神女是臨桉的朋友，而她愛的那個妖，原本是喜歡白澤神女的。
九尾狐，四足九尾，幻化人形後更是好看得蠱惑人心，身姿修長，周身妖香惑人，讓人不可自拔地想要靠近。
自從他幻化人形後，便一直跟在白澤神女身邊。
臨桉那時不懂什麼是情愛，但是看慣了世間的有情人，有相守終身，有愛而不得，有生離死別。
她想知道，她會是什麼結果，會有何種感覺。
正好她看九尾狐順眼，而當時的白澤神女又與當時的大妖心意相通，九尾狐怎麼殷勤都換不來白澤神女的一個回眸，臨桉便試著接觸九尾狐。
可是九尾狐天生傲慢，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架子，即便臨桉是上古神女，他也不放在眼裡。
但臨桉生來便是順遂的，沒有任何她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越是不被重視，她就越是不甘心想要佔有。
或許是執念太深，連她自已都無法分辨，那股隱隱的難過，到底是求而不得的不甘，還是單戀的酸楚。
她對九尾狐追逐了數百年，之後大荒與人間的通道開啟，九尾狐去往人間，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子。
她的感情無疾而終。
但是九尾狐的身份暴露，被人類驅逐，就連和他朝夕相處的枕邊人，也害怕他。
九尾狐為了和心愛之人終身相守，便跪倒在她面前，“求神女成全，褪去我的妖身，變成凡人。”
臨桉再三問過，可會後悔。
畢竟妖可以活很久，但是人，便如浮游一般，區區數十年罷了。
但九尾狐堅定異常，聲稱為了心中所愛，甘願放棄所有。
他眼裡迸發出的愛意，都是為了另一個女子。
臨桉嘆息，還是遂了他的願。
九尾狐與凡人女子成婚那日，臨桉剜去自已的心頭血，徹底放下那段感情。
她所有的不甘、遺憾、痛苦和幽怨，全都凝聚在那心頭血之中，存放於大荒的最底層。
就那麼一次，臨桉神女體會了感情的滋味。
時間一晃過去十萬年，臨桉只有偶爾在夢裡會想起來這段往事。
直到，看見了裴思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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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裡只是寫臨桉之前的一段往事，她不是戀愛腦，只是因為一生太過順遂，第一次碰見求而不得的東西，不甘心罷了。而且她也不會對裴思恆死纏爛打，之前好幾次寫她主動，是希望她至少去爭取一番，結果是不會強求的。怕你們不看作何有話說，就寫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