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幾個公子見夜承歡離去,皆自顧自地離開了大廳,步履匆匆,似是對廳中之事並無過多掛懷。

大夫人陳氏微微皺眉,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母親,您真打算讓夜家小姐長住於此?府中公子眾多,恐有不妥吧!”

言罷,她的擔憂與疑慮並非不無道理,畢竟豪門大戶名聲要緊的很,何況還是她們這樣的百年世家、朝廷新貴。

“嗯,並無不妥。我李家與夜家二十年前就定下了婚約,如今夜家只剩這一孤女,以後必定是夜家兒媳,所以並無不妥之處!”

老夫人輕抿一口茶,緩緩說道,神色平靜,目光堅定。

夜承歡是夜家嫡女,自然這相配的也應該是李府嫡子,這才是報恩。

聽到“婚約”這兩個字,在場之人皆面露詫異之色。

特別是夫人與幾個姨娘,心中各有所思。

李家如今可是京城世家,名門望族。

大公子李司宴如今更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身負皇命,乃是鎮國大將軍!

夜家只剩孤女一人,其父雖是副將,其母曾為首富獨女,縱有萬貫家財又如何?

李府家室雄厚,府中兒郎又爭氣,李府的婚事自是眾人眼中的香餑餑。

如今,在朝中夜家已難助李家,夫人陳氏自然不願讓李司宴娶夜承歡。

而二姨娘與陳氏的想法卻截然不同,她心中暗喜,她暗自盤算著,自家兒子是庶子,若能娶得夜承歡,將來必定得老夫人歡心,且夜家萬貫家財必能助她泰兒一臂之力。

二姨娘對自已兒子的判斷倒是精準。

“母親,何時定下的婚約,我們怎的不知道?”夫人陳氏好奇的問道。

老夫人瞥見夫人陳氏眼中的不悅,心中瞭然。她早有意讓嫡孫李司宴迎娶夜承歡。

“二十年前就定下了,後面她們離開了京城,便來往的少了。”老夫人解釋道。

“母親,如今夜府就剩這一孤女,為報救命之恩,我們理應幫助,但是婚姻之事,我想是否另選其他公子?我已為宴兒選定了一門親事,正想與母親商議!”

陳夫人想著先發制人,她身為母親,自是想為李司宴挑個高門貴女,為他以後的前程掃除障礙,顯然夜家小姐難以做到。

老夫人一下子就看穿了夫人陳氏的心思,“既然還沒定,那就不作數,我們李家與夜家的婚事可是早就定下了的!最適合她的自然是作為嫡長孫的宴兒,豈能因為夜家沒落而辱沒了她!”

老夫人厲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之前沒說,就是怕太唐突,想等孩子們互相瞭解一點再說。”老夫人補充道。

“母親,您考慮的周全,那就先看看孩子們自已的想法吧,目前宴兒、泰兒都到了適婚年齡,先觀察觀察!”

夫人陳氏退了一步說道,心中雖有不甘,但也無奈。

“是啊!老夫人,泰兒也到了適婚年齡,如果夜姑娘喜歡上了泰兒,我們李家也沒有食言!”

二姨娘趕忙說道,她也正想為李司泰爭取一下。

“嗯,那就先讓孩子們瞭解瞭解再公佈婚約。”老夫人再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老話說母子連心,李司泰早就跑到夜承歡的摘星閣晃悠去了。

此時,雨已經停了。

下人和小米正在房間收拾,夜承歡則手持一本話本在桂花樹下的椅子上悠然坐著。

“歡兒妹妹,可還習慣?”李司泰突然走過去,滿臉討好地說道,臉上掛著諂媚的笑。

此舉,嚇了夜承歡一跳,她對李家二公子並不討厭,但也不喜這種討好式的打招呼。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和我說。”李司泰熱情的說道。

她立刻坐了起來,“二公子,府裡的一切,陳媽媽都已安排妥當!謝謝二公子關心!”

說罷,微微欠身,眼神中透著一絲疏離。

“歡兒妹妹,喜歡看話本?”

“嗯!無事的時候,偶爾會看一下。”

“下次我出府的時候,給你帶幾本現下流行的話本,比如秦相公與方娘子……”

李司泰講的都是姑娘家比較喜歡看的,實則在試探。

他提到的秦相公與方娘子乃是情愛小說,夜承歡臉色微紅,“二公子,我突然想起房中還有事未處理,我先告辭了!”

言罷,很快便拿著話本,匆匆回到了房間,腳步略顯慌亂。

看著夜承歡嬌羞的模樣,李司泰更是下定決心要把夜承歡娶到手,心中暗自得意。

回到母親的屋子,二姨娘便迫不及待地問李司泰對夜承歡的感覺。

“母親,你是如何知道我喜歡她!”李司泰驚訝道,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你真喜歡她?那就好辦了!你祖母講李家與夜家本就有婚約,她是夜家獨女,家財萬貫,又得你祖母喜歡,大公子與你都到了適婚年齡,你也大可爭一爭!”

二姨娘鼓勵道,臉上洋溢著興奮。

“她與我們家有婚約?那就好辦!”李司泰猥瑣地笑了,眼中閃著貪婪的光。

“你可要上點心,多去走動走動!”二姨娘提醒道,滿心期待。

“好的,您放心!女人這方面,李司宴哪裡比得了我?”李司泰自信地說道,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確實,論玩過女人的數量,李司泰可以做李司宴的師爺了。

李司宴雖然位高權重,乃當朝鎮國大將軍,卻性情冷漠、高傲孤僻!

況且他的心思一直都在朝廷事務中,根本未曾考慮過自已的終身大事。

別家公子到了他這年紀早就妻妾成群了,可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這不應該是一個正常男人的表現。

大家都懷疑他是不是有其他愛好!

回到房間,只見小米等人已將房間佈置得甚為妥帖。

實則在她們進府之前,老夫人便已命人安排妥當,今日不過是再整理一下自已的行李罷了。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了毛毛細雨。

夜承歡踱步至窗前,望著那絲絲細雨,思緒不禁飄回到一年前。

那時,她乃家中獨女,父兄皆在軍中效力,家中又有母親留下的萬貫家財,日子過得極為愜意。

她每日或在庭院中賞花弄草,或與婢女嬉戲玩耍,無憂無慮,盡享閨中之樂。

彼時的她,眼眸中滿是天真與爛漫,對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然而,自父兄戰死沙場,家中支柱轟然倒塌,祖母亦因憂思過度而亡,她的世界瞬間天崩地裂。

那些所謂的親戚,皆以照顧她之名,行私吞家產之實。

因著傷心過度,又出於對親戚們的信任,她一直任由親戚管理家產,從未有過一絲懷疑。

直至後來,他們竟妄圖將她嫁往邊塞,她才如夢初醒,看清了這些人的醜惡嘴臉。

可彼時,為時已晚,諸多家產已被他們霸佔。

她滿心悲憤,卻又無可奈何,只覺自已孤立無援,陷入了絕境。

那段時日,她常常獨自落淚,對親戚們的怨恨如熊熊烈火在心中燃燒。

她甚至想過,與他們魚死網破,共赴黃泉。

後來李家來了人,方才走出困境。

夜家的旁支,原本就是靠著夜承歡父兄才得以在臨州逍遙過活,也沒什麼大的本事和背景,知道是李家來接人,也不敢為難,生怕得罪李府。

李府可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存在。

其實,夜承歡內心深處並非真想尋死,重活一世不易,她豈會如此輕易就去尋死,她還要查詢真相,救出兄長,為父申冤。

上一世,因為與李司宴的愛恨情仇,一直沒有發現案件的真相,直到快死了,才知道兄長還活著,而且一直就被西北軍囚禁在某處。

但是有了上一世的陰影,再一次接近李府,她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

裴行之是鎮遠侯府世子,鎮遠侯府與李府一直關係很好,上輩人與夜府也是相熟的。

李司宴與裴行之自小一起長大,是戰場上有過過命交情的異姓兄弟。

她的目標之一是裴行之,自然先來李府是首選。

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呢?

她沒有更好的選擇。

想辦法接近經常來李府的裴行之,便是她入府要做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