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姚雲姝的心仍不由自主地緩緩下沉,彷彿被無形的重力牽引。

在她看來,即便是冰雪消融、春意漸濃的日子,也抵不過這心頭湧動的寒意。

那是一種直透骨髓、冷至心扉的感覺,與她此刻的心境不謀而合。

她的耳畔不斷迴響著姚雲洛那冷酷的話語:

“姐姐,從小到大,除了祖父母給予的溫暖,我從未嘗過求之不得的滋味。今日你若膽敢與我爭奪,便是自尋死路。

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你輕易解脫,我要一點點選碎你的希望,讓你親眼目睹曹靖宇對我如痴如醉的愛戀。

而你,在他心中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過客,你根本無法與我相提並論。”

原來,這場精心策劃的綁架,僅僅是姚雲洛為了向我證明曹靖宇對她的一往情深。

這簡直是荒謬至極!

為了驗證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真相,她竟不惜鋌而走險,難道她就不害怕土匪的反噬,就不擔心曹靖宇最終會發現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已嗎?

更何況,她與曹靖宇之間本就清白無虞,最多不過是他一時衝動之下的淺嘗輒止。

在姚雲姝的心中,曹靖宇的形象依舊定格在前世旁人口中的那個好色且殘暴的模樣,她對曹靖宇從未有過絲毫的情感糾葛。

姚雲洛實在難以理解,為何她會天真地認為自已會被曹靖宇那虛無縹緲的情愫所束縛。

此刻,姚雲姝感受到的心口寒意,雖看似源自曹靖宇回答土匪的言語,實則不過是死亡陰影逼近時自然的生理反應。

這寒意,絕非源於曹靖宇那未曾真正觸及她內心的情感,而是生命面臨威脅時的本能恐懼。

因此,她心中的寒意很快就被驅散了。

即便曹靖宇沒有伸出援手,還有白芷在。

白芷曾鄭重承諾會確保她的安全。

她信賴白芷,此刻也只能信賴白芷了。

面對羽扇男的蓄意挑釁,曹靖宇依舊保持著淡然的神色,緩緩說道:“我的未婚妻乃是沈五小姐,閣下若欲以沈三小姐換取錢財,理應通知她的夫君前來贖人。”

羽扇男對曹靖宇的選擇與回答顯然並不感到意外,他放聲大笑,聲音中帶著幾分戲謔:“世人皆知,沈三小姐的夫君不過是個庶出之子,囊中羞澀。若去通知他贖人,豈不是白白浪費我們的人力?”

曹靖宇沉聲道:“既然閣下清楚她夫君身無分文,那麼擄走沈三小姐究竟意欲何為?”

羽扇男顯然未曾料到曹靖宇會有此一問,微微一愣,隨即反問道:“少將軍身為姚三小姐的妹婿,難道不願出手相救?”

曹靖宇尚未應答,被緊緊捆綁吊在木架上的姚雲洛已泣不成聲:“靖宇哥哥,我好害怕,你不要管姐姐,他們是一夥的,他們只想要錢。”

她又急切地補充道:“我剛才聽到她和那些土匪的對話了,他們就是想要敲詐勒索,是她自已讓土匪綁走她的。”

曹靖宇眉頭緊鎖:“是嗎?她竟會為了錢財將自已置於如此境地?”

儘管夜色已深,但火把的光芒將這片山崖照得如同白晝,他清晰地看到姚雲姝身上的繩索勒得極緊,彷彿要將她的肌膚嵌入其中。

相比之下,姚雲洛被土匪捆綁的樣子就顯得頗為敷衍,繩索明顯鬆垮了許多。

他目光轉向姚雲姝,大聲質問道:“沈三小姐,你當真如此急需銀兩?李府竟如此待你,你為何還要嫁給李景然那個無能之輩?”

這女人竟不向他求助,他只能迫使她開口。

只要她開口,他定會應允她的求助。

姚雲姝轉過頭來,直視他的方向,平靜地說道:“沒錯,我確實很缺錢。”

曹靖宇被她這番話氣得夠嗆,難道這女人是在變相承認自已和匪徒有所勾結?

他怒氣衝衝地言道:“姚三小姐,作為我未婚妻的姐姐,你若銀兩短缺,大可向我開口,為何要與這群冷酷無情的匪徒狼狽為奸,甚至綁架自已的妹妹?”

姚雲姝淡然一笑,反駁道:“少將軍此言差矣,我即便囊中羞澀,也斷不會行此等卑劣之事。呵,須知土匪亦為人,若非生活所迫,誰又甘願淪落草莽,誰不渴望安寧的生活?”

亂世之中,哪裡還分得清什麼匪寇,不過都是為了討一口生活而已。

上一世,姚雲姝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他們為了生存,不得不走上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姚雲姝的話語讓那手持羽扇的首領眼神微變,她的話語不經意間觸碰到了他內心深處最不願揭開的傷疤。

曹靖宇聞言更是怒火中燒,自已不過才開了個頭,這女子便滔滔不絕,還以一副說教的姿態對待自已。

姚雲洛則彷彿發現了什麼重大秘密一般,急忙插話:“靖宇哥哥,你聽聽,姐姐竟然還為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匪徒開脫,她分明是與他們同流合汙了。”

出乎意料的是,姚雲姝與曹靖宇竟異口同聲地喊道:“你閉嘴!”

姚雲洛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呵斥震得呆若木雞,心中暗自嘀咕,這兩人怎會如此心有靈犀,彷彿一對正在拌嘴的夫妻。

不僅雲洛有這樣的錯覺,就連在一旁偷聽他們對話的土匪們也有類似的感覺。

那手持羽扇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緩緩說道:“姚五小姐所言極是,在下深感贊同。”

曹靖宇聞言,目光如炬地望向羽扇男,道:“既然閣下認同她的觀點,那便是不會輕易取她性命了。那麼,閣下是否可以放人了?”

羽扇男輕輕搖頭,笑容中帶著幾分玩味:“少將軍此言差矣,雖然在下認同她的看法,但這並不意味著在下會放棄為財殺人。畢竟,我等皆是刀口舔血的土匪。”

又道:“倘若此番我等輕易放人,那以後還如何謀求財利?豈不是人人都能憑几句甜言蜜語就讓我們放人,那豈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因小失大。”

姚雲姝心中暗自讚歎,這土匪頭目確有幾分智謀,絕非尋常之輩,難怪他手持羽扇,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儒雅之氣。

她不禁多瞥了這羽扇男幾眼,他還真像是個誤入歧途、落草為寇的白面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