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將這一年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他等了席縉很久,卻始終不見席縉聯絡錢莊,他便不好去找席縉。
因為席大少之前便在遠凌城席家錢莊吩咐過,“我若不聯絡你,你就當我陌麵人吧。”
當年,別說遠凌城了,廣凌城也是由席大少來管理的錢莊。他年輕氣盛,只辦實事,賞罰分明,一時下人幾無亂子。
十年前......凌叔自是記得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那時別說打搶掠奪,便是錢莊偶爾也會見機停業,為的就是自保。
自已的命數若是保不住,如何保住城中地主官紳、百姓存放在錢莊的銀子?
凌叔當時便是遠凌城的管事,聽聞大少爺要去京城找他的好朋友,便覺得沒戲。這些年再有聽聞,便是加入了三蓬山,偶爾還傳信凌叔讓幫忙查些線索。
錢莊當然不可能只是錢莊。席氏錢莊當然也不是一個功用。只要大少爺一聲令下,凌叔便披肝瀝膽,在所不惜。
總算,就在前些時候,凌叔聽到了一個好訊息。
但,也聽到了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是,廣凌城和鄒凌城的管事易主。
壞訊息是,都換上了二少爺的人。
凌叔不信,覺得不可能是席老爺的主意。誰知,更壞的訊息,便是:這確實是席老爺的安排。
這些年,席大少爺在外邊過的是什麼日子,凌叔才不信席老爺完全不知情呢。連凌叔都是聽著點風聲,就趕緊派人跟著,雖不面對面的說上話,但也算是遠遠的見過幾面。
除了這次的這封信。這封信本是送至廣陵城的,好在是以前在凌叔手下做事的小管事卜子拿到的。他在拿到時的第一反應,便是,必須將此信送予凌叔。
這便才有了凌叔發出訊息尋大少爺的名頭,這時凌叔才知道,大少爺竟往遠陵城來了。
可巧,這些日子凌叔這個大管事可真是太忙了。最後手邊只剩一個楞頭青還有些空檔。凌叔便停了他手裡的活,讓他只幹“到城門守著等大少爺來”這件事。
這愣頭青自是歡喜不已。那可是席家大少爺。
好傢伙,把我倒坑得不行。凌叔不由得對自已身上這身衣服充滿了鄙夷。他這席家大管事可實在是太久沒穿過這身衣服了。
好在這衣服還算乾淨,還帶點皂香。
凌叔說完,抬頭定睛看向他的大少爺,才發現,席縉穿的也樸素得很。
席縉聽罷,對自已少了廣凌城席氏錢莊管事權一事,不太在意。
他在意的,是誰跟席老爺提的建議?
他在意的,都有誰推動了這件事?
席縉、凌叔都很清楚,不僅席氏錢莊有變故,便是席家,也定是有了變故。
席縉想,趙中正定是收到了什麼,或是看到了什麼,才寫的這封信。
既如此,那便回一趟廣凌城吧。
會一會,一些故人。
會一會,一些不想見的人。
去席家之前,得先安排汪素齊等人,繼續往遼東城而去。
凌叔不等席縉吩咐,便準備好了百兩大鈔數十張,只等席縉吩咐一下,便遞予汪素齊。
汪素齊只好接過,又問席縉,“縉哥,要不留周揚和劉新,留給你?”
席縉想了想,“好。”
顧惟安一行小心翼翼的度過了這一難捱的夜晚。
幾個膽大的主動請纓守夜,還真在夜裡抓到了幾條小蛇,故意傷了其七寸,放歸去了。終於撐到晨光初曦,他們才去馬車上睡覺,其他人便自覺輪流駕車。
周叔以為往北去,自是不會再遇到什麼官府的追兵的。他心裡正冒出想法,還未來得及把話說出口,便聽得徐適知緊張的說道,“周叔,那些人是官府的吧?”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周叔覺得晦氣,頓時搖了搖頭,使自已清醒過來。
“嗯,別太在意他們。”周叔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僅僅是徐適知能聽到的音量。說完,他低了低頭,看向地面,這一失神,竟是讓馬兒差點踩到了旁邊一塊大石塊。
馬車裡的人都一下子衝到了簾子旁邊來,裡面的人正想掀開簾子,卻聽得周叔說話了:“前邊似是官道。”
馬車裡的人掀簾子的手便停止了,裡面的躁動也沒有了。
徐適知跳下去,也學著故意低下頭去看馬車車輪,往後車走去傳遞訊息。
等四輛馬車的人以及顧惟安都知道訊息之後,那隊官府的人卻往別處走去了。
周叔一直用餘光看著那些人,總覺得他們就是來圍剿自已的。
這會兒可不同於以往,現下只有四輛馬車、10來匹馬和十來位真正能扛打的。
官府的人也不同於何公府,他們在明,官府在暗,能不能殺出一條血路來,不太好說。
顧惟安跳下馬,他牽著馬走到周叔那邊,他特意背對著周叔,這時,周叔才低聲說道,“他們像是去找援兵,有一隊官兵在牆角那邊,”他沒有讓顧惟安轉過頭去看,“牆角那有人影。”
“那我們?”顧惟安問。
他也在盤算,盤算是走哪條路比較好。
“先往東走。”見周叔還在猶疑,可事不宜遲,顧惟安忙建議說道。
周叔點頭,“同其他人說下。”他等顧惟安一走開,便先揚鞭而去。
徐適知騎著馬,緊跟著周叔。
身後三輛馬車見狀便直接跟上了,雖然駕車的都覺得奇怪,明明往北走,怎麼往東行去了。
他們是有疑惑,但高服從性,才是三蓬山的武器之一。
等劉莨等人也都跟上之後,顧惟安還是跟著末尾,隨時注意著周圍的變化。
果然等顧惟安走完了之後,那躲在牆角邊的隊伍裡有人說話了。說話那人覺得奇怪,對方人數不多,怎麼沒有勝算?他便先說道,“怎麼我們不上前去?”
“上去你就沒命了,這怎麼上,就我們這幾個人,哪裡夠人家打?”第二個人說道。他認定,三蓬山的名堂不是瞎說的。
“再不上去,他們就走遠了啊。”第三個人說道。他覺得或許能打個平手。
“走遠了也沒辦法,我們現在上去就只有送死。”第四個人說道。他剛聽說了永安村那邊,三蓬山人對戰何公府府兵,漂亮地贏了一場。據說這何公府的公子現在還躺在床上。
“怎麼救兵還沒有來?”第五個人說道。他覺得保命第一的前提,是得有幫手。這時,他又一次伸出脖子,去看官府的援兵有沒有到,卻有一枝箭穩穩地射向了,他正倚著的大樹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