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嶼拉住明黛,“你的衣服穿得太單薄,夏末的晚風有些冷。”

明黛從商嶼的手裡接過外套,激動地告訴商嶼,“醫生說我母親醒了,她終於醒了。”

商嶼為明黛高興,“我陪你去醫院。”

“嗯。”

明黛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形狀,擠出生理性鹽水。

兩人趕到醫院。

不曾想,明詩詩比她更早一步。

她哭著拉住方綺的手,親切地喊著,“大伯母,我好想你,你終於醒了。”

那個虛情假意的樣子。

看得明黛都心裡想作嘔。

自從方綺出事後,明詩詩就出去兩年。

回來只看過方綺一次,如今方綺醒了,跳出來扮深情,裝親近。

方綺剛醒過來,說話不太清楚。

她的手輕拍明詩詩的手背,低聲哄道,“別...哭了。”

明黛湊上前喊了聲,“媽。”

方綺用一種迷茫的眼神凝視著明黛,好似她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明黛紅著眼說,“媽,我是明黛啊。”

方綺搖頭,“我不認識你。”

明詩詩護住方綺,解釋道,“大伯母的大腦受到激烈的撞擊,她很多事都不記得了。瞧眼前的情形,不如把照顧大伯母的事情交由我。”

明黛不死心地伸手握住方綺的手,“媽,我是黛黛,你的女兒,你都不記得了?”

方綺牴觸地收回手。

明詩詩笑著說,“黛黛,你也看到大伯母的情況,要不你先回去?”

明黛很是不甘。

近兩年都是她照顧媽媽,結果媽媽終於醒來,卻不記得她。

反而明詩詩輕而易舉搶走她所有的付出。

商嶼抬手輕拍明黛的肩膀,“我們走吧。”

“好。”

明黛再不情願,瞧著方綺縮在明詩詩的懷裡,看著她滿臉都是防備的神色。

她忍痛離開。

明詩詩嘴角揚起笑說,“黛黛慢走。”

明黛自然聽得懂明詩詩的神氣。

她狠狠地回瞪著明詩詩,快步走出病房。

商嶼瞧見明黛鬧小脾氣,食指輕刮她的鼻尖。

“方媽媽剛醒過來,再給她一段時間,我已經邀請哈佛那邊最好的腦科醫生過來。”

明黛輕嘆一聲,轉頭衝著商嶼笑道,“那我們明詩詩多囂張幾日。”

商嶼陪著明黛走到地下停車場。

這時,商嶼的手機響起。

接過電話後,他的神情驟然變得冷凝,“好,我馬上過去。”

結束通話電話,商嶼拉住明黛的手,“我爸送進急救室,你隨我去一趟。”

“好。”

明黛從商嶼的語氣中感覺到沉重感。

兩人快步來到急救室。

外面的人圍了一大堆密密麻麻人,以商仁義為首。

商瑾之也守在旁邊。

瞧見商嶼來了,很多人都面露出敵意之色。

從這看得出,大多高層都是站在商仁義這邊。

畢竟商仁義的年紀大,他在商氏民航工作的時間都二三十年。

而商嶼不過入職商氏兩年。

儘管商嶼擔任機長的能力非常出色,但進入高層時間不足兩個月。

很多人都對他的管理能力持著懷疑的態度。

同時,高層們對於商嶼娶明黛頗有不滿。

尤其最近明黛鬧得風波不斷,又是什麼抄襲事件,又是什麼耽美漫畫師。

商氏名航未來的夫人怎能是個耽美漫畫家呢?

哪怕明黛有快上百萬的粉色,那也極其上不了檯面。

商仁義溫和地上前問道,“阿嶼,你來了。”

商嶼頷首。

他朝著明黛意識,“喊大哥。”

明黛在眾多高層股東的不滿之下,張口喊商仁義,“大哥。”

商仁義對於這位原本的兒媳婦變為弟媳婦。

他是無比的滿意。

畢竟,他始終都認為明黛就是村裡的丫頭。

哪怕她設計的作品受到眾人的喜愛,哪怕她是有上百萬的耽美漫畫家。

終究是上不了檯面。

商仁義客客氣氣地回道,“弟妹。”

倒是他身邊的商瑾之使勁地攥緊拳頭,心裡那個恨,那個惱怒。

明黛瞧出商瑾之的不滿和不甘,但誰還在乎他呢?

她隨著商嶼站在手術室外面等候。

過了個把小時,醫生面露遺憾之色走出來,“商老應是熬不過今晚,家屬進去看看吧。”

商嶼拉住明黛往裡走。

明黛的心直往上提。

她怕看到身邊的人離開。

那會讓她想起養父。

病床上的商老比上次見面都要精神,口齒也利落很多。

他甚至能夠朝著她笑著說,“黛黛,你來了,快來給我看看。”

明黛強行笑著走過去。

她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的效果。

商老抬起枯燥的手撫摸明黛的臉,“小丫頭,你要長胖點,那樣更好看。我可能看不到你為阿嶼生孩子了。”

“可以的。”

明黛笑著哄商老。

可笑著笑著眼淚水就來了。

商老抹掉明黛臉上的眼淚,“黛黛,別哭啦,你哭了,我好心疼。”

明黛朝著商老笑著說,“好,我不哭了。”

商老誇道,“真乖。”

商仁義湊上去拉住討好地說,“爸,你感覺怎樣?”

商老敷衍地看著商仁義,轉而望向商嶼,“以後你要好好對待黛黛,不準欺負她。”

“好,我答應爸爸。”

商嶼鄭重地許諾。

商老的視線重新落到明黛的身上,吩咐身邊的律師,“你宣讀遺囑吧。”

‘遺囑’兩個字說出來,明黛聽得眼淚水瞬間嘩啦啦地流下來。

回京都後,商老爺爺對她特好。

比明青山好多了。

像極她的爺爺。

她在親情方面,本來就獲得很少。

商瑾之對她不好,也是爺爺出面維護她,百般疼愛她。

商老安慰地輕拍明黛的手背,“人固有一死,我這輩子享受過榮華富貴,算是不枉此生。”

律師在商老的示意下,開始宣佈遺囑,“按照商政達的意願,由商嶼接替商氏民航的董事長職位,名下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轉交於商嶼,百分之二交於兒媳婦明黛。

其亡妻的珠寶首飾交於明黛.......”

遺囑宣讀完畢,商仁義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的憤憤不平露於面上,“爸,你這樣太過偏袒阿嶼了吧。”

商瑾之也走上前質問,“爺爺,你這樣太不公平。”

商老渾濁中透出沉沉的威嚴,定定地掃向商瑾之,“我為什麼對你,你心知肚明。”

商任義再也不裝,“爸,你非要這樣分配家產,商氏民航未必能夠精經營得下去。”

“逆子,你威脅我。”

商老用力抓住床杆扶手。

那雙枯瘦的手根根青筋凸起,眼睛用力地瞪向商仁義。

商嶼出聲勸阻,“大哥,在這種時候,你就別和爸爸爭吵不休。”

商仁義冷哼,“你當然不想吵了,因為你是既得利益者。我在商氏民航苦苦工作二十八年,陪著父親從小小的民航發展成為全國排名前三的民運航空。

你才來商氏民航工作兩年,憑什麼你就能採摘走勝利果實?”

“你....”

商老指著商嶼氣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你仍死都不知道悔改啊。”

商仁義被利益衝昏了頭腦,通紅著眼反問,“我有什麼錯?”

商嶼早有準備,將一份檔案攤開放在商仁義的面前。

“去年,我駕駛的飛機發生最大的安全事故,理由是飛鳥撞擊玻璃,確實沒錯。但玻璃的質量存在問題,根本不符合標準引數。”

這話一出,商仁義的臉色發白。

商嶼繼續說道,“你確定我把這份解密公佈給股東?”

商仁義怨恨地瞪向商嶼,“憑什麼?自從你出生就獲得了父母所有的疼愛,母親也是冒著大齡生育從而損傷身體,導致提前去世。”

商老緩過氣來,聲音卻變得很虛弱,“是我偏心,我太太無法生育孩子,家族迫使我收養了你。這些年來,儘量把你視若已出。

可阿嶼出生後,我不受控地更偏愛阿嶼。他延續了我和太太的血緣,其實你和商嶼是堂兄弟關係。”

此話一出,如同晴天霹靂。

誰都沒想到商仁義竟然不是商老的親生兒子。

商仁義的臉色極其難看。

其他人也紛紛用一種震驚的眼神望著商仁義。

除了商老,周圍沒人知道商仁義不是商老不是親生兒子。

並且商仁義擔任商氏民航總經理快十年,從這說明商老對商仁義極好。

商仁義在很小的時候聽鄰居提起過,有關於他不是親生的謠傳。

後來搬家,周圍的鄰居都換掉了。

伴隨著他的日漸長大,謠言消失不見。

商仁義沒想到有天父親會當著眾人說出來。

商老喘著粗氣繼續大聲說,“本來我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也想由你來繼承商氏民航,可你的行為太令我失望。為了家族的未來,我不能把商氏民航交給你。”

“一切都只不過是因為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商仁義冷笑出聲,眼睛憋得通紅。

明黛忍不住出聲反駁,“爸爸收養了你,給了你最好的成長生活環境,也給你機會成為商氏繼承人,是你利慾薰心,差點害商氏民航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話嗆得商仁義難受極了。

商嶼在旁邊冷冷出聲,“你再不甘再不情願都要忍忍,我並不認為爸爸欠你什麼。”

商老主動伸手去拉商仁義的手,再去拉商嶼的手。

把兩兄弟的手交疊在一起,“以後你們兄弟倆相互扶持,好好經營公司。 ”

商嶼率先回道,“知道了,爸爸。”

商仁義再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下,都得應承下來,“好。”

商老滿意地笑了,“我好想吃春餅。”

明黛連忙說道,“我馬上去買。”

商老是福建人,據說人臨走時,尤其懷念家鄉,喜歡吃帶著鄉情的食物。

吃完春餅後,商老說要睡了。

明黛堅持守在商老的病床邊。

直至看到電腦螢幕顯示的心跳速度慢慢往下降。

後來降到零。

然後響起滴的響聲。

明黛的眼淚也隨之掉落下來。

她又親眼看到一位親人的去世。

商嶼抬手輕拍明黛的肩膀,“我爸都安排了,他的墓地和我媽媽緊挨著,他終於能夠和我媽團圓了。”

明黛想到這點,也為商爺爺高興。

商爸爸。

明黛默默地在心裡矯正道。

可商老剛走,商仁義就和商嶼在佈置葬禮方面發生矛盾。

一般誰是商氏民航的當家人,誰捧著商老的遺照。

但按照民俗商仁義是大兒子。

商仁義對於商氏民航仍是不死心,想要爭奪手捧遺照的資格。

那樣在公眾的心目中,他就是商氏民航的當家人。

在場又有那麼多的媒體關注。

否則,他決定不出席殯儀。

商嶼在這方面肯定不會退步,在商老離世的場合下,又要維持住家人和睦的畫面。

否則,媒體瘋傳。

股市也會因此受到影響。

最後,商嶼採用最殘忍也最直接的方式,“你要是非要和我爭奪手捧父親遺照的事,並且以拒絕出席殯儀為理由,那我就公佈你是收養的事實。”

“你完全不顧兄弟之情?”

“最先不顧兄弟之情的人是你。”

商仁義氣得手指著商嶼,“算你狠。”

葬禮得以順利舉行。

商嶼手捧著商老的遺照,從而向外人傳達訊息。

那就是商嶼是商氏的當家人。

明黛作為商嶼的配偶,共同出席了葬禮。

她深刻地感知到商嶼的悲傷,以及周圍的危機起伏。

葬禮尤其盛大,足足七天之久。

明黛肉眼可見商嶼變瘦了,眼窩處的黑眼圈濃郁得化不開。

終於葬禮結束。

明黛心疼地摸著商嶼的頭,“洗完澡,你好好睡一覺吧?”

商嶼的下巴尖削成得都要成為凌厲的直線,面上仍是維持著淡定從容的樣子。

“公司有事,我要去一趟。你累了先睡,不用等我。”

明黛從後面抱住商嶼,“一定要去?你都連續三天都沒閤眼,我怕你會支撐不住。”

商嶼輕拍明黛的手背,“更嚴苛的訓練,我都經歷過。乖啦,女孩子想要好面板就要多睡覺,我走啦。”

明黛踮起腳尖親吻商嶼的臉頰,“嗯,我等你回家。”

門從後面關上。

商嶼又去忙工作。

明黛陪著商嶼守靈堂,不斷地向前來弔唁的人鞠躬道謝。

她的腰肢彎下去太多次。

痠疼得很。

她揉著痠軟的腰肢躺進浴室,好好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