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醫院,你昏迷了,有好心人把你送過來。”

珍珠沒說好心人是誰,它緊張的問:“現在感覺怎麼樣?能睜開眼睛嗎?”

“感覺很累…我要再睡一會兒了,抱歉……”

瓊花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徹底陷入沉睡。

珍珠在半空飛了兩圈,湊到正在輸液的藥物旁邊兒看了看,裡面果然有鎮定用的藥物,這會導致嗜睡。

既然瓊花睡著了,那就讓她好好休息。

珍珠巡邏一樣在單人病房飛了一圈,確定一切正常之後才飛到床上,落在枕頭旁邊兒。

床邊坐著一個男人。

他長得無疑是帥的,大雙眼皮,一雙虎目不笑的時候冷漠又有威懾力,笑的時候充滿暖融融的陽光。

高挺的鼻樑,略帶少年氣,有一點兒嬰兒肥的臉頰,嘴唇殷紅,慾望深重。

這會兒他抿著唇在削蘋果,嘴角有抿出來一個小窩。

珍珠雖然不喜歡常玉言也脫離固定的劇情線跟感情線,但他關鍵時刻救了瓊花(君朗逸只拉住一隻手,在它看來根本不算救),所以珍珠也就沒那麼討厭他了。

室內很安靜。

常玉言削一會兒皮看一眼床上躺著的人,削一會兒皮看一眼床上躺著的人,看著看著,白淨的臉就有點兒泛紅。

醫生說她應該今天下午就會醒,他要一直守著等她醒來,畢竟霍卓承昨天帶著君朗逸匆匆來看了一眼就拉著君朗逸離開了,作為朋友,好兄弟,他肯定得好好照顧她才行。

而且昨天晚上確實挺兇險的,送到醫院一檢查才發現昏迷中的她已經出現了呼吸困難的狀況,要是晚來十幾分鍾,人估計很難一點兒事沒有的救回來。

周家那私生女也是毒,看上去柔柔弱弱,一動手就下死手,嚇得人都直接昏死了。

要不是他因為覺得有意思沒有走開,估計她直接就當頭碰臺階上了——君朗逸的那隻手同樣沒被他放在眼裡。

常玉言心裡嘀嘀咕咕,手上削皮的動作卻很仔細,旁邊兒的果籃裡放著幾個削的坑坑窪窪的水果。

陽光落進來,落到病床上。

常玉言過了兩分鐘削完了,提著沉重的椅子打算換個位置,把自已當遮陽板給病床上的人遮住太陽。

剛站起來,病床上睡的臉上血色充足的人眼睫就顫了顫,睜開了。

被玻璃窗框切割出明顯線條的陽光落在她的眼睛裡,讓她的眼睛變得剔透。

她的眼睛跟其他人乍一看是純黑色,但在陽光底下是深棕色的眼睛不一樣。

本來就是介於黑色跟灰色之間的墨色在被陽光稀釋了色澤深度之後,她的瞳仁變成了冰灰色。

一隻眼睛被陽光籠罩,另一隻眼睛待在陰影裡,異色瞳的貓一樣。

眼睛的主人不適的眯了眯,歪頭躲避了一下陽光的直曬。

下一秒,一隻大手擋在半空,把她的眼睛籠罩在陰影範圍內,讓她可以順利睜開眼。

“你醒了?”

常玉言一邊問一邊快速按了床頭櫃上的按鈕。

短短五分鐘之內,私立醫院裡穿著白大褂的好幾個醫生帶著護士迅速趕到——常玉言作為特權階級,在私立醫院享有這點兒權利很正常。

而且,這家醫院是翁家的,翁清昨晚就打電話給院長特意叮囑過。

就算沒有常玉言在,其他人也不會疏忽馬虎一點兒。

“現在感覺情況如何?”

“頭暈不暈?小腿跟腳疼不疼?有沒有噁心想吐?”

“能看得清這是幾嗎?”

“按這裡有沒有痛感?你摸摸這邊兒有沒有淤腫的感覺?”

“狀態還不錯,你手心朝上我看看……”

在中西醫仔細的輪流問詢之後,瓊花用有些發軟的手端著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口溫熱的水。

咕咚咕咚喝完了,她才覺得自已活過來了。

放鬆了一點兒的她朝常玉言看過去,“常先生,是你救的我?”

“啊?”看著水杯發呆的常玉言猛的回神,抬手抓了抓蓬鬆的頭髮,“是,還在這兒守了你一晚上外加今天一天。”

外面天光還很亮。

瓊花:“謝謝你。”

“住院費跟醫藥費,多少錢?”

她現在有五十萬,都是大氣霍老闆發的,付的起醫藥費。

以前不喜歡醫院,是因為太窮了,哪怕不舒服也不敢去醫院,現在有錢了,哪怕坐在病床上,內心也不慌。

“咱倆誰跟誰啊,說這個傷感情,回頭你請我吃頓飯就行了。”

常玉言往後一靠,咧嘴笑的虎牙都露出一個小尖尖,“嫂子到時候應該不會捨不得吧?”

瓊花搖搖頭,“不會。”

空氣陷入短暫的寂靜,常玉言:“還喝水嗎?”

不等病床上的人反應,他抓起杯子就去倒水。

飲水機裡水流往玻璃杯裡流淌的聲音,他背對著病病床,帶繭子的大拇指蹭了一下杯子外沿的地方,指腹溼潤。

他沒什麼照顧病人的經驗,這杯子放在床頭櫃上,是他喝了兩口水順手放的。

結果被嫂子拿去喝了……他們這算不算是間接…那啥啊?

常玉言接好水端回去,“嫂子,你想知道那幾個欺負你的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瓊花偏了偏頭,目光落到他身上,常玉言自然而然的開啟話題開始講起來。

“周家已經把人以故意傷害的罪名送進去了,後面還需要走程式,不出意外的她得在裡面待兩三年才能出來,速度快的驚人。至於趙家那個,她跟趙家小兒子關係倒是不錯,最近那小子也不準備考研了,到處跑著求人放過那女的,從凌晨打電話到今天跑到霍哥公司……”

常玉言說到這裡卡了一下,觀察她的表情,“額,你別難過,霍哥跟君朗逸昨天晚上來看過你,那時候你沒醒,他們就先走了。現在你醒了,他肯定會過來看你的。”

瓊花回過神,“我的住院費,是他掏的?”

她這是不是能算作工傷?

“我送你過來的時候直接讓刷我的卡了,小事兒而已。”

常玉言隨口說了,繼續剛才的話題,“周家的已經被臨時監禁了,姓趙的還在外面,半夜還往網上發影片試圖引導輿論,嗤。”

他嗤笑一聲搖搖頭,“她以前炫富還真吸了不少粉絲,要是真讓這事兒發酵了,到時候雖然不算麻煩,但說不準還得把你扯出來自證…君朗逸這次還算靠譜,昨天事發之後就讓人直接封了周家那個,趙家那個,還有參與的那幾個小女生的賬號。”

“賬號釋出不了訊息,小號沒人關注,買熱度也沒人搭理,其他人也不會那麼沒腦子的去得罪他跟霍哥,這事兒也就按下去了,接下來就看趙家怎麼做……”

他不知道,自已說話的聲音,在瓊花的耳朵裡,跟另一道有些稚嫩的聲音重疊在一塊兒了。

珍珠:“他沒說全!還有方輕研!方輕研攛掇的她們曝光你!你不知道,她們抹黑你的影片真的是嘴一張就跟公共衛生間裡吃完出來沒擦嘴一樣!”

瓊花努力憋住,差點被逗笑。

常玉言跟珍珠的話重疊在一塊兒,鬧哄哄的,卻意外的不覺得煩人。

她偶爾認真聽珍珠說話,偶爾捕捉一下常玉言的話音。

往後靠在床頭上,有些發麻的腿微微屈起,隨著時間的過渡,陽光落進來的更多了。

她整個人被曬得暖洋洋的發熱,屋子裡開著製冷的空調,兩兩相加剛好覺得不冷不熱很舒服。

珍珠:“瓊花,距離半夜,機場,下跪還有一年多,你不要著急,得把時間線拉長一些,先跟這些人把關係拉進一點兒,做朋友也好,塑膠友情也可以,這中間我們要達成一個梗概裡的點,那就是你跟方輕研被放在天秤兩端的時候,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的,其他人都得選擇你。”

珍珠以前做過很多工,帶過不止一任宿主,雖然對以前的宿主從來沒有這麼時刻出現貼心陪伴,但作為一個執行過許多工世界的系統,它對這裡頭的分寸可以說是手拿把掐。

哪怕不能透露詳細劇情,它也可以指揮著瓊花走重要節點,順便兒把其他瑣碎劇情點也給走了。

“當然,因為你不是女主角,所以那些朋友肯定最後都會跟方輕研好的,她們會說自已只是被騙了才跟你做朋友之類的——所以不要把她們當朋友,那樣她們背刺你的時候,你也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瓊花在腦海裡輕輕嗯了一聲做回應。

她看向常玉言,常玉言本來就在對她說話,視線自然匯聚在她身上,她一看過來,兩個人就對視了。

瓊花下意識對他露出一個無害的,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討好的笑容——她害怕被拒絕。

但任務是要做的。

她道:“你…我們能,交個朋友嗎?”

“哈?”

常玉言還以為她要說什麼,羞的她眼尾都在泛紅。

他自已彷彿猜到了她要說什麼,否則她眼尾怎麼會發紅昳麗,視線為何會在一開始的直視後變得躲閃不敢看他。

那種猜想讓他心跳的節奏快的嚇人,甚至他都有點兒坐立不安。

結果她說出了,彷彿小學生——不,現在的小學生交友都不這麼說話了。

這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才會發出的好朋友邀請吧?

常玉言啼笑皆非,把剛才的緊張拋諸腦後,他一本正經的伸出手,“好吧,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你好,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常玉言,今年20歲,就讀航工大,目前已經大四,馬上就要畢業嘍。”

20歲就大四了?他肯定很聰明跳級了吧?

瓊花伸出手,被他一把抓住,幼稚的上下晃悠,正經的表情憋不住,他眼睛都笑彎了,露出的虎牙很尖,清爽開朗又陽光,“我們好幼稚哦。”

被他手上的繭子磨的手有些不舒服的瓊花也笑了。

常玉言跟個發光體一樣,湊近他的人就感覺暖洋洋的。

瓊花歪了歪頭,髮絲從肩膀滑落,她眼睛微彎,“是哦,好幼稚。”

病房門傳來一聲響,兩人下意識朝門口看過去,門是關上的。

過了兩秒,門又開啟了。

走進來的是提著保溫桶的翁清。

他表情緊繃發臭,渾身上下都在說著自已很不高興。

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他眼睛一瞥,“還不鬆開?”

瓊花反應過來,把手往回縮。

常玉言反應比較慢,被她往回縮的動作拽的手靠近了她幾分之後才反應過來,鬆開手。

瓊花的手背面板很嫩,被握住這麼一會兒,上面已經有了紅痕。

翁清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溼巾扔到她腿上。

瓊花微微皺眉,看著他,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不擦乾淨,是想讓你男朋友看到?”

翁清陰陽怪氣。

瓊花眉頭皺的更緊了,“只是握手而已,卓承不會在意的。”

翁清臉色發青,嘴角抽動了一下,低頭擰開保溫桶,裡面是有淡淡靈芝香氣的湯。

常玉言這會兒反應過來了,“翁清你對嫂子什麼態度?你禮貌呢?”

“不及你,手都拉上了,下一步是不是要……”

翁清牙關緊咬,沒說話,冷著臉說:“家裡保姆燉的豬腦湯,給你補補腦子,免得莫名其妙又暈倒在別人懷裡。”

珍珠上下亂飛,恨不得對著他發青的臉左右開弓來個組合拳擊,“啊啊啊氣死了!這個人說什麼東西!昨天還說有需要可以找他,今天就變臉,他精神分裂吧!!!”

瓊花臉上沒什麼表情,任誰還坐在病床上就被這麼一通陰陽怪氣,都會沒有好心情的。

她沒有眼眶發紅掉眼淚已經很好了。

“抱歉,謝謝好意,不過我沒什麼胃口。”

瓊花語氣平和,“你帶回去吃吧。”

翁清舀湯的手一頓,看向瓊花。

她不像剛才一樣皺眉了,她甚至都不看他了,就跟他是個陌生人,是個空氣一樣。

抓著湯勺的手收緊,這是他熬了二十多鍋裡,配比最完美,味道跟火候都最好的一鍋湯。

裡面其實也不是豬腦,而是補身體的藥材跟魚。

他僵硬的站著,過了兩秒,合上蓋子提著就走。

常玉言跟在他屁股後面,他一出門就把門關上,還從裡面反鎖了。

聽到反鎖聲的翁清:“……”

他眼眶都紅了,抱著保溫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已狼狽的樣子,所以開啟隔壁病房,坐在椅子上自已一口一口吃自已熬的東西。

病房跟病房之間隔音很好,他聽不到一點兒隔壁傳來的聲音。

這魚湯越吃越委屈,他不明白自已忙活了這麼一通到底是為什麼。

委屈到極點,差點兒眼淚都掉下來了。

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她。

她怎麼能這麼區別對待?

*

瓊花送走翁清之後躺下睡了一會兒,睡醒後跟常玉言吃了醫護人員送來的飯,被常玉言帶著打了一會兒遊戲之後,常玉言因為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就告辭了。

獨自一個人的瓊花並沒有覺得無聊,她沉浸在了珍珠給她安排的學習計劃之中。

之前她都是沒有規劃的,想到什麼可能會有用就去學什麼,因此知識瞭解的也不繫統,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

有了珍珠幫忙,一切就一目瞭然了。

她學到覺得腦袋發暈不舒服了,就停下休息,眯一會兒,或者聽聽音樂,然後繼續。

等到晚上的時候,君朗逸來了。

他抱著一大束香水百合放在床尾那邊兒的桌子上,拉了個椅子坐在床邊,兩條被西裝褲包裹的壯碩雙腿交疊,襯衫依舊是鬆開幾顆釦子,飽滿的胸肌若隱若現,桃花眼盯著瓊花,“感覺怎麼樣?打算醫院幾日遊?”

瓊花:“…還可以,等好了就出院。”

她保持著基本的禮貌。

君朗逸卻覺得不滿,他“嘖”一聲,往後一靠,“別這麼冷淡啊,怎麼說我也是在樓梯上救了你的,語氣軟一點兒好吧?”

他救過她?

不適只有常玉言嗎?

瓊花不是演員,她沒有低頭遮掩,因此臉上肉眼可見的疑惑瞬間讓君朗逸明白了。

他濃眉一挑,笑了,“不是,常玉言沒提我?要不是我拉著你,說不準他都接不住你。”

在旁邊兒心虛憋氣的珍珠忍不住出聲,“沒有!就算他不拉你,常玉言也能接住你的。”

瓊花:“…”

所以他真的幫了她。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認真看著君朗逸道:“謝謝。”

君朗逸直勾勾盯著她,身體從往後靠在椅背上變的往前,前傾,拉近距離,“只是道謝啊?那天急著拉你,我手臂肌肉都拉傷了,後面還要處理周家跟趙家的……嗯,有沒有其他獎勵?”

瓊花沉默,她在心裡問珍珠,“他喜歡什麼?”

珍珠:“啊…喜歡女主?”

它覺得君朗逸的話有點怪,但又分析不出來哪裡怪。

畢竟他的性格設定就是這種混不吝的,得寸進尺的事在他的人生裡屢見不鮮,也只有面對心上人方輕研的時候他會裝成一個正經人。

瓊花不是方輕研,被這麼得寸進尺的逼迫按照設定來說是沒問題的。

可是,可是總覺得有些不對……

君朗逸周身的氣息,好像有些太過……騷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