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刻。

“大人,你要的東西送來了。”

陳興捧著一個木罐,陰著臉來到蘇哲面前。

因為這時候調遣人手,衙役都頗有微詞,還是陳興力壓了下來。

蘇哲微微頷首,旋即從罐子中捏出一具蝗蟲屍體,簡單檢視了一番後,喃喃道:“大體都對,但只有這些嗎?”

陳興臉色陡然一變:“光是這些,我都調動了接近六成的衙役才蒐集到。”

“大人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蘇哲緩緩關上蓋子,沉聲道:“時間緊迫,這些也勉強夠用。”

“拿磨杵來。”

足足花費了一炷香的時間,蘇哲才揉了揉已經有些痠痛的胳膊,將石臼裡已被搗碎成粉汁的螞蚱遞交到陳興手中:“將此物分發至各衙役手中,對準蝗蟲群潑灑。”

“記住,一定要儘可能波及到最多的蝗蟲群,避免誤差。”

蘇哲對此法很有信心。

前世為了驗證此法,蘇哲費盡周折將此法還原,為此還花了不少錢。

抱草瘟的生效速度,比書籍上記載的還要快許多。

但畢竟現在是在大寧,而非現代,要儘可能將所有不穩定的因素排除才行。

“大人此法,多久才能生效?”

陳興眉頭緊鎖,看著眼前這散發著奇怪味道的石臼,低聲道。

“三日。”

蘇哲淡然開口道。

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蝗蟲已然成群。

這法子就是將抱草瘟的傳播速度人工提速,在這種情況之下,三日生效實際上都還是保守估計。

真要是到理想狀態,一天過去不少蝗蟲都會因抱草瘟的傳播而暴斃。

“三日,便能滅除蝗災?!”

陳興臉色驟然一怔,上下打量著蘇哲,顯然完全不敢相信。

“只是生效而已,若要滅除蝗群,估計少說也得七日。”

蘇哲語氣平靜道。

陳興內心頓時冷笑一聲。

可笑,當真可笑!

如此大規模的蝗災,僅憑這點用屍體搗碎的粉汁就想在七日內滅除。

這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你應當識得周圍縣令,讓他們也儘可能蒐集,按照此法行事。”

“否則,徐城本地沒了蝗災,周圍縣也一樣可能會有蝗蟲飛來,引起騷亂。”

蘇哲繼續吩咐道。

陳興皮笑肉不笑地應允後,轉身離去。

他的心中,已然怒火滔天!

“本官居然還會被他三言兩語給迷惑!”

“如今看來,他只不過就是在敷衍了事,胡言亂語!”

剛離開,他便衝著師爺不滿地發洩著情緒。

師爺頓時汗顏道:“那……還告知其他縣令嗎?”

陳興兩眼一瞪:“告知什麼告知?”

“這小子是傻子,我要是按照他所言去告知,那我豈不是也成傻子了?”

師爺縮了縮腦袋,舉著石臼:“那這……”

陳興先是一怔,旋即眉頭緊蹙道:“按照他說的做。”

“三日後若是不起效,即刻將此事彙報上去,我要親自前去京都求見陛下!”

“如此亂年他這般胡作非為,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

與此同時,衙門客房內。

這裡,也算是蘇哲與上官婉暫時居住的地方。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就在此處乾等著?”

上官婉神情冷峻地瞥眼看向蘇哲道。

“休息一夜,明日再說。”

蘇哲直接一屁股坐在臥榻之上,伸了個懶腰。

“鏘!”

驟然,一陣凌厲的長劍出鞘之聲襲來。

還沒等蘇哲反應過來,脖頸前已然橫著上官婉的佩劍!

只要上官婉稍一用力,蘇哲即刻便會被梟首!

“我本以為,你還有些其他法子,卻沒想到來了就只按照你先前所言去做。”

“僅憑這些蝗蟲屍體,便想滅除蝗災,還只要三日七日。”

“拖這幾日,你以為你便能逃脫?”

上官婉的聲音之中已然徒增了幾分凌厲!

然而這次,蘇哲卻沒有躲閃,而是抬頭看向上官婉,目光陡然變得深邃,讓上官婉微微一怔。

“那上官大人,可願與在下打個賭?”

“便賭三日後,會不會生效,蝗蟲開始大面積死亡。”

蘇哲悠然一笑,臉上很是從容。

有前世得來的資料支援,他自然胸有成竹:“三日之後若一切照舊,你便取了在下性命。”

“到時在下還可幫忙做局,將此事嫁禍給內閣首輔。”

見蘇哲如此自信,上官婉一時間竟有些分神:“若是成了,你想作甚?”

問出後,她便眉頭一皺。

當真可笑,竟遂了蘇哲的願說出此言!

“我,想成為武人。”

蘇哲語氣陡然變得嚴肅道。

“什麼?”

上官婉懷疑自己聽錯了。

“此事已然牽扯內閣首輔,若此法大成,我勢必會成為京都朝堂的漩渦中心。”

“若無武藝傍身自保,指不定哪天就會來個刺客把我給殺了。”

蘇哲神情凝重,壓低聲音解釋道。

“你以為常人便可成為武人?”

“若資質不夠,便絕無可能,縱使資質足夠,也需歷經重重阻礙。”

“全大寧武人連普通人一成都不到,你當真以為,你可以為之?”

上官婉只覺得有些好笑。

蘇哲,有些想當然了。

“若無資質,那我便習幾手普通武藝,上官大人應當不至於不會吧。”

蘇哲絲毫不放棄這個機會。

上官婉能成為皇帝近侍統領,實力無需多言。

若能得她指點,起碼也能增添幾手自保能力。

“自然可以。”

“但你真以為,此法可奏效?”

上官婉冷冷一笑道:“在我看來,此法不過只是讓你多活三日罷了!”

說罷,她便拂袖而去。

她已然料定三日後的結局,但縱使如此,她還是想看看,蘇哲為何會如此自信。

上官婉不光不是莽撞的武夫,反而是李清寒背後真正的智囊。

她能明顯感覺到,蘇哲與他人截然不同。

僅僅他所說的話,那股精氣神,都絕非常人所擁。

想到這,上官婉一邊輕吹哨音,喚來一隻信鴿。

旋即,她將訊息綁在信鴿腿上,放飛。

看著朝著京都飛離的信鴿,她心中不禁喃喃:“大寧已滿目瘡痍。”

“但願我……沒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