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蟬在馬路兩側的綠化帶裡爭先恐後的發出暴躁的聲音。
柏油路面的餘溫尚未散盡,魔都地鐵口湧出的風,裹挾著人群匆忙的腳步聲,讓人在潮熱中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一名西裝革履的牛馬,手裡提著膝上型電腦,一臉麻木的順著人群走出站口,領帶被突如其來的夜風掀起,像條掙扎的銀魚拍打著他襯衫前襟,凌亂中卻又死死的被束縛,就像他的人生,逃又不敢逃,混也混不下去,年過三十,事業毫無起色,原本握在手裡的希望,早已經越來越單薄。
牛馬下意識的用手捂住飛揚卻離不開的領帶,然後抬起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隨後,他有些呆滯的僵立在原地,眼神逐漸有了變化。
此刻,一道金紅色光痕刺破天穹,然後就這樣筆直的從牛馬的天靈蓋裡紮了進去,二者融為一體。
一瞬之間,命數已改。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方,類似的事情,也在頻繁的發生。
東京一家便利店自動門叮咚開啟,握著關東煮紙杯的少女突然僵在原地,湯汁順著傾斜的杯沿滴落在馬丁靴上,將她這雙花了大價錢購買來的鞋子弄髒,她卻並沒有如以往那樣立刻心疼的擦拭。
伴隨著一道白光的垂直降落,她那略帶一點金屬感的裝扮立刻爆開,剎那之後,當聖光從她的身上散去,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古代戎裝巫女服,既顯得英姿颯爽,又有一種神聖美感,腰間的打刀,還有背後揹著的長弓,都散發出奇異的神光。
香江,一家快餐店內,抱著胳膊打瞌睡的‘麥路人’阿豪,猛地站起身來,原本邋遢、落魄,顯得毫無神采的中年大叔,突然神采飛揚,腳下的人字拖稍稍用力,地板上邊裂開了一道細密深邃的縫隙,龍虎之影圍繞著他的周身盤旋,明黃色的道袍披掛在身,手中亦多出了一把桃木劍,細看之下···竟有故人之姿。
美利堅,白天被清空彈夾的小黑,在解剖室內清醒,他的嘴裡吐出彈殼,瞳孔連同眼白,都徹底變得一片漆黑,坐在解剖臺上,摸了摸身體裡被掏走的內臟,小黑坐在那裡,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
印度,剛剛遭遇過一場公交車輪流施暴事件的年輕小夥,收起了臉上悲慘的神情,就這樣拖著滿是狼藉的身軀,站在馬路中央,擺出了單腳獨立,雙手託天的苦修的姿勢,伴隨著苦修的開始,他身上的傷口快速的癒合好轉,他受過的那些折磨與苦難,都成為了賜福力量的來源。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同一時間發生,各國政府自然也不可能立刻生出什麼反應來。
瞬息之後,更多光流從雲層裂隙間傾瀉而出,將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熔成千萬面稜鏡,霓虹燈牌在強光中褪成慘白的剪影。
更多無形無質的東西,被丟進了這個世界。
也就在這一刻起,這個世界的程序,被強行的拐入了一條岔道。
原本的軌跡復刻了一份,繼續沿著最初的方向行走。
而被改變過的一切,都演變成了一個新生的、強大的與祖地氣運相連的平行宇宙。
“媽媽你看!”騎在父親肩頭的男孩鬆開了手裡的氣球,氫氣球搖搖晃晃升入光雨交織的天幕,最終被某顆拖著青焰的流星吞噬。
男孩的媽媽仰頭,看著那如從天外同時墜落的群星,張大了嘴巴。
一切都美的像是夢一般。
只要還清醒著,只要站在了房屋之外···沒有人不會注意到這異常的變化。
有人拿出手機記錄,準備立刻發個朋友圈或者抖音。
也有人心生警惕,打算找一個更開闊一點的地方避一避,畢竟···這樣的異常,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邱褚青···或者說丘處機,也在那彷彿群星降臨的一瞬間,從陰暗漆黑的角落裡爬起來。
這具身體剛剛被混混們教訓了一頓,後腦勺捱了一悶棍。
不過現在肯定是不疼了。
金仙雖然還談不上一證永證,但畢竟也是金性不朽,當元神融入此軀殼時,對齊的肉身水準,也會迅速的恢復。
“回來了啊!”丘處機感慨良多。
此去多年,曾經的事情雖然沒有淡忘,卻已經遙遠到彷彿隔了好幾世一般,沒有多少實感。
自然,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他也不會太掛在心上,只是在恢復的一瞬間,隨手唸咒,將下手的混混,連同幕後的指使者一同咒死而已。
做了一點小事,丘處機走出小巷,開始整理起自己的思緒。
南極仙翁和他攤牌了之後,並沒有給他再去多做整理的時間,等他做出選擇,便直接送他‘返鄉’。
看起來有些著急,也像是避免他留一些‘後手’。
或許是需要他全力一戰?玉虛鍾倒是跟著一起回來了,只是少了橫跨諸天的能力,只能透過玉虛鍾與一些結緣的‘道友’,偶爾進行一些簡短的溝通。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小天地的神異。
“依照南極仙翁所言,我回鄉之後,就應該快速的展現神力,然後定下一個神位,再借助世俗的力量擴大影響力,直到與有相同神位的返鄉者對上,透過征戰來定下輸贏,確定神位的歸屬。”
“當然,征戰的方式,最好是與神位關聯的性質有關。”
“其中戰神是最簡單的,淺義上只要能打就行,但是依照南極仙翁的分析,戰神神位的底蘊在上一個紀元被提取過,所以這一次積累不夠,想要以戰神神位貫通古今,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如今世界不同,核心神位的定義,也會發生偏差。”
耳邊傳來了刺耳的防空警報聲。
在經過大約十幾分鐘的緩衝之後,官方層面有了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了。
丘處機在一家小超市買了一包四十五的黃鶴樓,拆開點燃一支,放到嘴裡。
一口下去,全是懷舊,沒有享受。
這種簡單、樸素的成癮物,已經無法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的依賴了。
吞雲吐霧之間,思緒還在繼續。
“創世神、氣神(天空神)、太陽神、雷神、戰神,這是前面好幾次大羅之證爭奪的核心神位,也是最有可能貫通古今的神位。”
“當然,其它的神位,也有可能貫通古今,只是機率會更小一些。”
“依照南極仙翁的說法,確定神位之後,概念要清晰,定義要清楚,這不是在諸天世界,或者天庭之中受封受賞,太過複雜的神位,不利於古今貫通。因為越是簡單,就越容易理解和定義,不會因為大眾理解不同,而形成偏差,將龐大的眾生認知凝聚不起來。”
這其實很好理解,如楊戩他在天庭,還有諸天之中,有很多種稱呼和封號,但最容易理解和貫通概念的,就是‘戰神’。
什麼二郎顯聖真君、昭惠靈顯王、清源妙道真君、道濟鴻鈞天尊、崇應惠民大帝、清源妙道護國崇寧真君川蜀大帝威靈顯化天尊等等,說的玄之又玄,但普羅大眾根本就無法理解,這些尊號,都是個什麼意思,又都代表了什麼。
再比如關二爺,這位管的就更多了,送子關公了解一下!反正也不知道,關二爺是怎麼和‘送子’這檔子事扯上關係的。
但最為人所熟知的,還是其‘忠義’,可稱為忠義之神。
這就是他的核心神位,也是他貫通古今,修成大羅的底蘊。胸口一陣震動,丘處機從口袋裡掏了掏,摸出一個手機來。
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
丘處機接通。
“歪歪歪!是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哪吒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出來。
丘處機仰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大螢幕上,哪吒2票房過一百五十億的宣傳,心裡是一點都不意外。
這麼大的優勢都不來爭一爭大羅之證,哪吒這麼多年不是白混了?“你打算定個什麼神位?”丘處機直接對哪吒問道。
“財神怎麼樣?”
“我···內娛票房冠軍,一百五十九億···財氣通天!”哪吒在電話那頭牛皮哄哄。
丘處機隔空豎起一根大拇哥,點了個贊。
“可以!如果世界不動盪,財神確實可以算是這一回的核心神位之一。”丘處機肯定說道。
哪吒卻道:“騙你的!”
“說什麼你都信,我肯定是先鋒官啦!”
“一槍破海,遠征海外,打響華夏文娛反攻全球第一槍,這個開路先鋒的神位,我是要定了,也正好應該也沒什麼競爭。”
“我這一次···包過的!”
哪吒的語氣裡,都是得意。
丘處機一點也不羨慕···真的!畢竟,哪吒這也應該不是第一次來了,以往都是陪跑,他也該突破了。
“不過,財神這個位置,你考慮一下啦!”
“那句歌詞怎麼唱的來著···或許月老的線由財神來管···!”哪吒的歌聲不敢恭維,他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如果世界不亂,整體執行穩定,財神幾乎是所有歸鄉者必爭之神位。
“先不說這個,你知道還有哪些人是咱們的同門嗎?”
“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大可以集合起來,大家一起商量著來,儘可能避免撞車,還能相互輔助配合。”丘處機說道。
哪吒卻顧左右而言它:“哎呀!時間剛剛好,我要穿上我的玩偶衣,上臺感謝觀眾了,就這樣···!”
隨後電話結束通話。
丘處機的雙眸穿過了空間,確實看到哪吒正套著魔童哪吒的大好玩偶衣,手裡提著火尖槍,走上舞臺準備賣力表演。
“果然,還有內幕!”丘處機稍微皺眉,卻並不覺得受了矇蔽。
畢竟他好處是得的夠夠的,雖然談不上一步登天,卻也是三兩步就走過了許多修行者數萬年才有可能走過的路,被利用是理所應當。
只是···這幕後還有什麼他卻也得查清楚。
然後再決定是不是跟著劇本走。
“看哪吒這樣子,我應該不是真正的主要扶持物件,更像是陪太子讀書的幌子。”
“只不過···穿越者歸鄉,歸來的難道都是金仙?”
“要是這樣,金仙可太不值錢了!”
丘處機念頭迸發之時,元神已經覆蓋全球,搜尋著同階層的存在。
但掃描了一圈之後,也不知是大家都擅長隱藏,還是別的原因,丘處機感應到足夠媲美金仙的氣息,居然就只有三位而已。
也就是說,這一趟‘歸鄉’,金仙層次目前來看,只有五位。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當然,沒有金仙修為,也不影響爭一個大羅之證。
首先,金仙、大羅金仙的概念,止步於道佛文明,放在其它的修行文化之中,是不太匹配的。
或許得到了貫通古今的神位,他們有他們的用法。
藉助祖地,撬動諸天,然後一步登天,在有些文明裡,未必就不可能。
比如以印度為源頭,衍生出來的吠陀神話,苦修和賜福,就是他們修行的邏輯,一切的神力和神通,並不來源於自身,而是透過苦修獲得三相神,或者某些天神的重視,然後得到強大的賜福。
有一些賜福所擁有的威能,甚至會一定程度上壓制賜予者本身。
這種特殊的修行者,哪怕他們本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不夠強烈,丘處機也不能小覷了去。
而他們的苦修,可並不是單純的‘祈求’三相神賜予力量,成與不成全看三相神的心情,而是一種特定的規則演變。
如果有人向三相神長期苦修,那麼苦修之力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三相神哪怕是不願意,也得出來賜福,否則就會天崩地裂,宇宙坍塌···。
就是這麼離譜。
而他們的能力十分特殊,強橫的地方強橫的不講道理,當然被抓住了弱點,也會撲街的非常之迅速。
對比之下,丘處機這個正統金仙的優勢,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全面以及能活!
道家的修行文化,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長生!
所以,千般道法、萬般妙術,只為長生!
其餘種種,皆是護道之法門。
這也就意味著,丘處機在這場歸鄉之後的競爭之中,有著最大的容錯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