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山和宋餘的“偶遇”和甜湯之約很快就傳到了周渡的耳朵裡。

侯府裡如今到處都是她的人,任何風吹草動都躲不過她的眼睛。

蓮青從外面進來,在烤爐前邊烤手邊問道:“主子,宋姑娘對世子……需要去敲打一二嗎?”

周渡閒閒地將兵書翻了一頁,頭也不抬道:“為什麼要管?宋姑娘有大志向,如果有機會,就幫幫她吧。”

顧宴山是個念舊情的人,宋青青是她的青梅,宋餘又何嘗不算半個青梅呢?

永寧侯府的後院不能讓宋青青一家獨大,只有百花齊放,她這個做主母的才能高枕無憂。

“宋姨娘已經有孕了,是時候給世子安排新人伺候了。”她對顧宴山無意,自然不會犧牲自己去討好他。

從宋餘攔下他們馬車的那一刻起,周渡就算到了會有今天。

蓮青點點頭:“是,主子,我知道了。”

主僕兩人對視一眼,這一刻心意相通,會意一笑。

第二天一早,周渡正在用早膳,宋餘就帶著一碗紅棗桂圓甜湯來了。

“給夫人請安。”宋餘福身行禮,她的頭總是微微低著,露出細白脆弱的脖頸,眼簾垂下,很謙卑的樣子。

她就像是開在牆角的小白花,並不起眼卻又惹人憐惜,當她用那雙滿含柔情的怯懦眸子看著你時,彷彿你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這樣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美人,又有小時候的情分,也難怪顧宴山對她另眼相看了。

“來了?可用過早膳了?”周渡放下筷子,笑著問道。

宋餘嘴角綻開一抹笑,柔柔地回答道:“謝夫人關心,是用過早膳來的,我早起做了些甜湯,給夫人送來嚐嚐,希望夫人不嫌棄我手藝粗陋。”

蓮紅在周渡的示意下將甜湯端來奉上,周渡喝了一口:“暖香可口,果真是蕙質蘭心的姑娘。世子公務繁忙,我這做妻子的看著心疼,卻又沒有宋姑娘這樣的好手藝,能為他洗手作羹湯,真是慚愧。”

周渡的暗示很明顯,宋餘心領神會地接過話頭:“夫人的手金貴,要幫世子做更要緊的事,我在侯府叨擾多日,心中不安,願為夫人在小事上分憂。”

宋餘今天來周渡面前就是為了過明路的,再用宋青青做幌子,雙重保險下,免得被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

周渡笑著點點頭:“若是如此,宋姑娘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永寧侯是一品侯爵,每日都需要上朝,顧宴山是五品武官,領了實差,按本朝規定只需要參與一月一次的大朝即可。

宋餘每天一大早起來變著花樣地煮甜湯,煮好後分成三份,周渡、顧宴山、宋青青各有一份。

“來了?今日是什麼湯?”顧宴山已經習慣在書房等待宋餘過來送甜湯了。

宋餘伸出一隻手小心地將給顧宴山的那一份端出來:“姐夫昨日說姐姐需要補氣血,我問了府醫,煮了五紅茶,對女子身體是再好不過的。”

顧宴山打趣道:“我又不是女人,既是煮這樣的湯,便不必給我留了。”

本就是氣血方剛的年紀,宋青青身子不方便,宋餘煮的湯又幾乎都是補物,他這些天身體躁動得很,又不好意思跟宋餘說。

宋餘俏皮地笑了一下:“為何不用?姐夫上戰場殺敵,受了多少傷,流了多少血?我要給姐夫補回來!”

宋餘在他面前是越來越鮮活了,顧宴山覺得跟她說話很輕鬆,所以每天都會在宋餘來送湯時跟她多說幾句。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我要是不喝,豈不是辜負了你的好意?”顧宴山聽宋餘這樣說,心裡也很感動,從沒一個女人這樣關心過他的傷痛。

周渡把他當空氣,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實際上是朋友、是債主。

宋青青倒是和他有情,他們兩情相悅,但青青自小受盡寵愛,是需要他哄著、寵著的,她不像宋餘這樣細心柔情,能關注這些日常小事。

“你若是個男人,我定要與你做知己的。”顧宴山喃喃道。

宋餘聽見了,歪著腦袋反問道:“難道男人和女人就不能做知己了嗎?姐夫若認我是個知己,就不該拘泥於性別,不像大男子所為。”

顧宴山笑道:“我從不知你是這樣伶牙俐齒的……你的手怎麼了?”

宋餘一隻手收拾著食盒,另一隻手卻背在身後,姿勢看著很是怪異。

宋餘慌張地掩飾道:“沒事的,就是不小心燙到了,我塗點藥就好了。”

顧宴山蹙眉道:“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宋餘心虛地伸出手,她的手並不漂亮,她不像周渡那樣養尊處優,也不像宋青青被人千嬌萬寵。

她總幹活,手上甚至是有繭子的,與顧宴山見過的女子的手都不一樣。

顧宴山鬼使神差地托住了她的手,想起那天給周渡戴鐲子,她的手在他的手裡,他就像握著一塊絲綢,又像是摸著一塊溫涼的羊脂玉。

周渡的手讓他心神搖盪,宋餘的手卻給了他一些從未有過的震撼:“你……你受苦了。”

不知道他是在心疼她從前的艱辛,還是單純地憐惜她手上被燙出來的水泡。

宋餘縮了縮手:“姐夫,沒事的,等我回去挑破了再上藥,很快就會好了。”

顧宴山搖搖頭:“挑破了多疼?我這裡很好的燙傷藥,只用塗上,很快就能消了。”

顧宴山認真地給宋餘上完藥,抬起頭時卻發現宋餘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紅透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兩人的手還貼在一起,屋子裡的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

“你……你先回去吧,甜湯就先別送了,等你手上的傷好了再說。”顧宴山不自在地輕咳了幾聲。

宋餘柔柔地應了聲:“我知道了,姐夫。”

等宋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顧宴山才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拳。

他是失心瘋了嗎?怎麼能那樣唐突一個姑娘,她是他的小姨子啊!

顧宴山的腦海裡清晰地浮現起那天和宋青青爭吵時,她說的那些話。

“你安的什麼心?哪有姐夫會管小姨子嫁給誰?”

顧宴山,你不能有那樣齷齪的心思!

顧宴山將放溫的甜湯一飲而盡,卻依舊壓不下心火,只覺得身體更加躁動不安了。

開了葷的男人竟然這麼難忍嗎?

顧宴山又灌了一壺涼茶下去,深吸了一口氣,才提上食盒去看宋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