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這不叫慫,這叫敬畏之心。”田嬌嬌咧嘴一笑,在她對面坐下來,捏了一塊方形的糕點,咬一口,五仁的。

糕點這一類,她只喜歡糯嘰嘰,軟趴趴的口感,還不能太甜膩,至於這種乾巴的五仁,她咽不下。

“娘,我朋友過來告訴我,說今年花燈可好看了,是縣裡的幾個大戶贊助的,特別熱鬧,您想不想去?”

聽到花燈節,米氏一愣,隨即搖頭,

“你爹也做了不少燈籠,院子裡都快掛滿了。所有的花燈幾乎都差不多,娘就不去了。”

田嬌嬌看著米氏提起縣城,黯然的神色,

“娘,你是不是還在傷心大舅他們?”

“……有一點,畢竟趕上過年了,大家都在走親戚,難免傷感些,不礙事的。”

米氏頓了下,仰起頭,看著閨女,

“娘雖然難過,但心裡清楚,這裡是我的家,你們都是我的家人,孃家對我好,我可以回去,對我不好,以後就少走動便是。”

孃家又不是窮得叮噹響,需要她這個外嫁女貼補。日子過的還行,還想算計她,想起來就膈應的很。

“還是娘大氣,看得開。不管遠親還是近鄰,只要處起來不舒服,就得遠離。千萬不能為難自己。有些人不識好歹,就算上杆子對他們好,人家只覺得理所當然,不會領情的。”

田嬌嬌趁著這個機會,趕緊給米氏灌一碗雞湯。

“不值得的人,就得學會放下。”

“嬌嬌說的沒錯,你大舅二舅他們,就是認為閨女過好了,就得多貼補孃家。但這年頭,哪個婆家希望自己娶的媳婦不一心?

若是什麼好東西都往孃家扒拉,混到最後,孃家回不去,婆家沒人理,裡外不是人。”

米氏苦笑一聲,就像她的手帕交,多好的一個人啊,到最後又怎樣呢?

因為聽爹孃的話,一心想著孃家,遇上好吃好喝的,寧願自己不吃也得給孃家人送去。

一來二去的,婆家看她不順眼,處處磋磨。可惜她一根直腸子,就覺得孃家人不會害她,再苦再難都不忘貼補孃家。

直到生了孩子,婆婆想著她再怎麼拎不清,也得顧忌自己的孩子。結果呢,婆婆給孫女準備的小衣裳小棉被什麼的,都被她拿去給了侄子侄女。

說什麼女伢子不用太嬌貴,提溜著就長大了。

最後惹怒了婆婆,說她吃裡扒外,直接替子休妻,把兒媳婦送回了孃家。

結果呢,孃家不但不接受,反而嫌棄她丟人,連累家中子侄婚嫁,直接把人趕出去了。

說什麼出嫁女不能住孃家。

直到那時,她那閨中好友才幡然醒悟,覺得自己這一輩子被孃家人毀了,在一天夜裡,吊死在孃家大門口。

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好長時間都沒緩過來。

她曾經想過,若是事情落在她頭上,會如何?

好在,她母親從未教導她貼補孃家的行為,只告誡她,成親後除了年節走親戚,其他時間儘量少走動。凡事以她的小家為主。

她一直都是如此,可惜哥嫂不滿意。

就像嬌嬌說的,有些人不值得,學會放下才行。

“那娘要不要去看花燈?”田嬌嬌看著米氏恢復正常的神色,眨了眨眼睛。

“你帶著你弟弟去吧,娘和爹在家看燈也是一樣的,大冷的天,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想跟著去折騰。”

米氏輕笑一聲,年輕人喜歡熱鬧,她理解,都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

田嬌嬌不甘心,勸了幾遍,米氏都不答應,只好作罷。

從後院出來,就看到田慶來春風得意的踏進院子,“去哪了這是?”

“跟王寶奎見了個面,那小子看到我的變化,差點驚掉下巴。”田慶來揹著手,微微抬著下巴,眼神透著小驕傲。

“這就驕傲了?”

田嬌嬌走過去,圍著她轉了一圈,

“小弟,你得明白,驕兵必敗,做人得低調,謙虛,時候到了,一鳴驚人才能震懾人心。”

王家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的妒忌心強,來哥兒跟他們走太近,說不定哪天就掉坑裡了。

田慶來臉色一紅,抬手撓了撓頭,“姐放心,我心裡有譜。”

“防人之心不可無,王家人都不是善茬。”

王寶奎跟田慶來有過節,還有她那個塑膠姐妹,一個兩個的心思不正,證明王家的家教肯定有問題。

“對了,縣城有燈會,你要不要去?”

“姐姐去嗎?”

“我去,已經讓朋友定了兩間客棧,爹孃不去。我去叫上小秋,咱們一起去。”田嬌嬌看著他閃亮亮的眼睛,這也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了。

不知不覺間,又竄高了個頭。

“太好了,我都好長時間沒去縣城了。”畢竟是年輕人,得知能出去撒歡,高興的有點手舞足蹈。

“那好,你自己準備下,十五上午出發,不耽誤晚上看燈展,我去找小秋,看看他的安排。”

田嬌嬌交代過後,忍不住笑了下,“說不定還能遇見你的夫子呢。”

田慶來:“……”

看著少年呆愣的神色,田嬌嬌彎著嘴角跟希月一起出了門,剛拐到街上,就跟從家裡出來的張炳文遇上了。

他看著田嬌嬌一身櫻桃紅的襖子,肩頭墜著銀鈴鐺,襯托的臉頰粉嫩霞紅,一時間有點恍惚。

觸及到那雙眼睛,陌生的就跟從未認識一樣。

記憶中的田嬌嬌什麼樣,他早就模糊了,有一點很確定,這女人變化很大。

看他瞅著自己發呆,田嬌嬌目不斜視的從旁邊走過去,一絲眼神都不留給他。

目送人離開,張炳文眼神深幽,隱在袖子裡的手用力的掐了下手心。

拐到後山的小道上,背後的視線才消失,田嬌嬌抿著嘴角,心裡吐槽了一大堆髒話。

“姑娘,那人對你有敵意。”

“你也感受到了?”田嬌嬌詫異,別的不說,這敏銳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嗯,有股殺意。”

希月疑惑,這陣子她也算是見識了,村裡人吵架最多都是扯頭髮,撕衣裳。帶著殺意的眼睛她還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