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兩個大傻子

寶鑑外。

大殿之上的修士，紛紛凝視著那個鏡中生死不知的少年，無不為之動容。

後來堂堂的天帝，少年時期，是自己摸索修行一日千里的絕世天才，更是以大能境斬殺聖王的不世妖孽，此刻卻淪落這般田地。

按理說，他們應該心中會覺得有些爽才對。

可此刻，群修的心中，竟有幾分苦澀，凝望著鏡中那個少年天帝，甚至在心中，滋生出一絲絲欽佩。

他們心中有種感覺。

哪怕是這樣，陳玄都不服輸，這樣的人，這樣的意志，他若不能成為天帝，那什麼人才能做天帝？

明明，他只要躺在地上不起來，那群修士，便不屑再與他計較，他這是何必呢。

眾人都有些壓抑。

任誰也沒想到，霸絕天地，鎮壓三界的蓋世天帝，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往。

“天帝他道基破碎，斷了修行之路，那他後來究竟是如何，走到如今這般地步的？”有人這時感慨道。

他們都是背景深厚，福源深厚的存在，生來不缺功法，不缺上古傳承，有名師教導，有資源培養。

即便是這樣，走到如今這般地步，都感覺無比困難。

如少年天帝這般在人間摸爬滾打的經歷誰也不曾有過，誰也不知道，凡間竟然這般殘酷，他們甚至不敢想，在這種環境下，如何能成為一位橫壓三界萬族的大帝？

皇天塔。

被無盡神威鎮壓的陳稚薇，滿目悲愴，凝望著鏡中的少年天帝，此刻的她，已然成了一個淚人。

她生來便被陳玄精心呵護，後來加入宗門，更是受師尊疼愛，傳授太古傳承，從未經歷過這種悽苦。

她也從來沒想過，一個沒有背景的孩子，想要在這殘酷的世間活下去，該有多麼的艱難。

此刻的陳稚薇心如刀絞，無聲慟哭。

若非是將仙骨給了自己，自己的哥哥，怎會受有這種遭遇。

他可是後來的鎮壓三界的天帝啊！

自己曾經所享受的一切，本就該是他的才對！

“陳玄！陳玄！陳玄！”

陳玄被一陣刺耳的聲音吵醒。

他很想睡一覺，季陽這傢伙卻在劇烈的搖晃他，他又一次覺得，這傢伙是真的很討人厭，剛才真不該救他。

“別晃了，我沒被人打死，要被你晃死了……”

陳玄咳出一口血，全身上下都傳來的劇痛，令他意識清醒了不少。

“你是不是有病！誰讓你幫我了！”

陳玄沒有睜眼，但能聽出來，季陽此刻是帶著哭腔的，陳玄閉著眼睛，輕輕一笑，“還不是怕你死了。到底相伴了兩年，總歸不能看著你叫人打死吧，你活著，還有人陪我說說話，你死了，世間怪無趣的。”

“那你挨人家一掌倒是躺下啊，躺下人家不就不打你了嗎！你是不是傻！你腦子有病啊！”季陽扯著陳玄的衣領咆哮著。

陳玄聞言，也只是嘴角輕輕揚起，笑了笑，並不回答。

“你這個人，真的有病，有大病！”季陽倒在了陳玄旁邊，毫無預兆的，忽然開始嚎啕大哭。

陳玄有些動容，這傢伙一向堅強的很，平常被人家打了，挨一頓，還能笑呵呵的問自己，一會兒吃什麼。

可這次，被人踩在腳下，這傢伙一向最看重的面子，徹底沒有了。

陳玄沒有打斷他，只是任由季陽哭嚎。

良久後，季陽的情緒似乎有些穩定了，抽了抽鼻子，“我季陽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凌辱，我可是上界頂天大的世家子啊！”

陳玄一直不明白，這傢伙怎麼就將那所謂的面子，看的那麼重，一臉不解的看著季陽，“這有什麼可丟人的，不就是捱了一頓打嗎？反正這些年來也沒少捱打。”

“哼！你懂什麼？！那是你！你捱打不丟人，我捱打就丟大發了！我跟你可不一樣，而且這次和以往也不一樣！”

陳玄默然一笑，不搭理他。

季陽瞥了一眼陳玄，“我知道你不信，可我真是上界的世家少主，身份高到天上的那種。”

陳玄依舊不理他。

季陽繼續說：“總有一天，我要叫你看看，我身份到底有多高，到時候，非嚇得你尿褲子不可！”

陳玄笑了笑，“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不尿褲子了。不過，不管多高的身份，捱打也不丟人的。重要的是不能丟了血性，失了骨氣。被人踩在腳下怎麼了？你求饒了？你叫爺爺了？你磕頭了認慫了？”

聽到陳玄的這番話，季陽愣了一下，盯著陳玄看了半天，忽然又笑了，竭力的大笑。

“哈哈哈！陳玄，你個傻子，大傻子！被人打，還不躺下裝死，你這種人啊，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陳玄道：“你不也一樣？叫一聲爺爺就是了，還捱打做什麼。”

“兩個傻子，卻硬生生逼走了一群修士！”

兩個人又開始大笑，刺骨的寒風裡，兩個人瘋魔一般的就真的像個傻子。

陳玄問他：“這樣的日子，你還打算過到什麼時候？我如今道基被毀，這輩子也不可能修行了，你不一樣，為何不找一處宗門，好好修行？”

季陽輕笑道：“我姜家天大的世家，哪愁什麼修行，拜別人為師，我季陽丟不起那個人。”

陳玄沉默了。

的確，如今二人處境一樣，可季陽的選擇，比他要多太多了。

“我季陽一生，不喜歡欠人家的，你此前欠我一條命，可這兩年，倒是我欠你的越來越多，沒有你，我可能早餓死了。這次你又替我捱了一頓打，我怕是怎麼也還不起你了，要不然，我倆結為異姓兄弟吧！”

陳玄眼神戲謔的看著季陽，“怎麼？結為兄弟，便不用還人情了？”

“兄弟同生共死，我的便是你的，你的便是我的，自然沒必要分的這麼清。”

陳玄淡淡一笑，睜開眸子，看著眼前這個大少爺，忽然覺得，這傢伙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他這一生坎坷，父母雙亡，世間唯一的親人，就剩一個陳稚薇，如今，妹妹也不在身邊，多個兄弟，貌似還挺好的。

“怎麼結拜？”

季陽拽起陳玄。

二人並肩站在蒼穹之下，手指探入虛空。

“我比你年長一歲……”

季陽望著陳玄，正要說什麼，可當看到那張血淋淋的臉，以及那雙令人看不出年紀的眸子，沒來由的頓了一下：“你便做我的大哥吧。”

天空蔚藍，如遭雨洗。

兩個少年傲立在蒼穹之下，合聲道：“皇天后土，今日我陳玄、季陽結拜為異姓兄弟，從此以後，有肉一起吃，有湯一起喝，有架一起打，有難一起扛，生死不相移！”

二人氣衝雲霄，聲震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