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

秦淮茹焦急地問道。

方平安停下了，然後搖著腦袋慢悠悠轉了回來。

眾人以為他又會和以前一樣，非常老實地回答問題——

方平安在眾人眼中的印象就是如此，看起來傻但其實一點都不笨，而且有禮貌，不會拒絕別人。但就是性子冷，特別是那個眼神看起來很慎人。

整個方家都是大好人，樂善好施，所以他們才能經常從方家佔到便宜。

去年方母病逝以後，其他佔小便宜的鄰居們也都消停下來了，因為方家只剩方平安一顆獨苗，還這個傻樣子，再怎麼狠心的人都不落忍。只有少數幾家還往死裡佔方家便宜，而賈家就是其中之最，不過大家夥兒都是一路貨色，也就沒有出言阻止。

大傢伙欠方家的太多，這災年又沒能力償還，那——

自然是方家死絕了最好，這樣就不用還了……

如果方平安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一定會說這與洪荒神話中的西方二聖與紅雲的關係一個樣兒。

因果欠的太多太大，還不了那怎麼辦？

那就弄死債主唄。

債主死了，那就一了百了。

方平安冷冷的看著秦淮茹，正當大家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方平安突然大喝一聲——

“滾！”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了一跳，這方傻子以前雖然眼神很冷，但說話總是彬彬有禮很客氣的啊？

今兒個這是咋的了？

秦淮茹見方傻子都敢呵斥自已，一下子被氣到紅溫，當時就幾步走上前：“方傻子，你怎麼說話的？這麼沒有教養……”

她還準備責備方平安幾句，然後把他拉回房子裡，等著賈張氏回來再看怎麼辦，可這時方平安直接從牆根底下拿起了一塊磚頭，指著秦淮茹冷冷的說道。

“滾！”

“攔我，弄…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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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唯唯諾諾，今日突然發狠，方平安確實把眾人給鎮住了。

因為老實人突然暴怒才是最恐怖的。

他現在餓的要命，才沒有時間跟院子裡的人極限拉扯。天大地大吃飽飯最大，他現在整個人都餓的心發慌，很明顯是低血糖犯了，再不弄點吃的，他怕自已真會直接暈過去。

家裡啥玩意兒都沒有，早就被禽獸們借也好偷也罷弄了個精光，連米缸和麵袋子都被弄走了，連口破鍋和煤爐子都沒給他留！

所以方平安只能出門找吃的，可現在是下午快下班的點兒，早餐鋪子早就收攤了，國營飯店又太遠，而且方平安沒有糧票。

供銷社倒是不算遠，但沒票也去不了。而且現在這個時期，供銷社櫃檯裡是放了一些糖果、點心，但旁邊貼著一張引人注目的標籤“非賣品”。這大概是為了裝點門面，裝點市容之用。

每天倒是有一些“高價”點心和糖果，這是上頭應急從國外進口一部分白糖麵粉做成的，目的是能使營養不良的機關幹部和城市居民解救一下燃眉之急，國家也可以回籠貨幣。

這批物資高價到什麼程度啊，北方飯館三兩水餃3毛6，五芳齋一碗三鮮餛飩加二兩春捲3毛5，北京烤鴨一頓大概6塊左右，而高價點心和糖果——奶糖6元一斤，點心5元一斤。

而現在這個點去搶購高價點心糖果，那就更不可能了，你可別嫌它貴，再怎麼貴一大早都被搶光了。

因為這個年頭太多人因為營養不良得了肝炎和浮腫，有這營養品搶還來不及呢。

菜場那就更遠了，不可能走得過去，體力不夠，更別說還得買菜回來做飯，等到那個時候早就餓暈在半路了。

最後恍恍惚惚看見了巷子口一家包子鋪，門竟然是開的。方平安也不管那麼多了，整個人現在有些發冷發抖，他直接衝了進去，把褲兜裡僅剩的一塊多毛票往櫃檯上一拍，然後開啟已經冷了的籠屜，拿起裡面的東西就往嘴巴里猛塞。

“唉唉唉！你誰啊！幹啥啊？”

“餓…吃…錢…”方平安一如既往的說話不利索，但一邊猛吃著，一邊指了指桌子上的錢，表示自已不是吃白食來的。

“你這光有錢也不夠啊，得要糧票……是平安啊？”

對方認出他來了，於是放下了手裡的擀麵杖，而後屋還有一個領導模樣的人著急忙慌走了出來。

“怎麼滴了？喲呵，還有人敢來吃白食？趙師傅你怎麼不拉住他啊？拉去派出所去法辦了他！”

“是平安，方家那個孩子。”

“平安？就算是公安他也不行啊，這可是公家的東西，少了你補啊……等等，是方秀娟的孩子方平安？那個方傻子？”

領導模樣的男人是這個包子鋪的公方經理老馮，本來還很不滿意趙師傅為什麼不攔著人，不過聽明白了這人是方平安以後，動作也便慢了下來。

“我補就我補，不就一些糧票嗎？”

“平安啊，你慢點吃，這窩頭管夠！”趙師傅豪氣地說道。

而這時公方經理的氣勢也弱了下去，他不好意思地說道：“你早說啊，早說是秀娟姐的孩子，那還補什麼補？”

“平安啊，你慢點吃，小心噎著，叔給你倒點水去啊。”

然後，兩人就坐在那兒，眼睜睜看著方平安硬生生吃下去了5個窩頭，喝了兩大缸子涼白開。

這時候的窩頭可是玉米麵摻著糠做的，不用發酵，非常瓷實，一個近2兩，方平安等於是一口氣吃了一斤窩頭！

總算是活了過來。

“平安，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會撐壞的……”

“看給孩子餓的，他們那大院的傢伙們都不幹人事兒啊，受了方家那麼多恩惠，也不知道幫幫孩子。”

“這年頭還幫別人？自已能餓不死就算祖上積德了。再說他老爹可是……這要怎麼幫？”

兩人坐在那兒抽著煙，無奈地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方平安跟他們不算太熟，但他們倆認識方母，方家那在周圍一圈可是有名的積善之家，不少人都得過方母的恩惠。

但無奈95號院白眼狼太多，他們即使想幫方家一把，也沒理由和能力出手。而且這年頭連自家都顧不上，怎麼去幫孤兒寡母出頭？

3年自然災害，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方平安現在也緩了過來，肚子裡有了存貨，心也不慌了。

他對著兩人鞠了一躬：“趙…叔，馮叔…謝…”

“票…以後…補上……”

趙師傅搖了搖頭：“幾個窩頭罷了，補什麼補，叔請你的！”

馮經理也在一旁搭話道：“平安啊，以後餓了就來這兒，雖然幫不了你什麼，但窩頭咱還是管得起的。”

方平安不知道母親當年究竟幫了他們什麼事兒，但人家對自已的真心實意還是能感受得到的。

趙師傅又把方平安剛剛拍在桌子上的錢拿起來塞回了他的手裡：“錢你拿回去，說了請你就請你。別不好意思，你媽當年幫了我們不少，這些都是當叔叔的應該做的。”

方平安現在沒有多少力氣，也拗不過趙師傅，只好收下了。

走之前，方平安又給兩位鞠了一躬：“兩位…叔…謝謝…”

在兩位好人惋惜無奈地目送之下，方平安晃著腦袋搖著花手回去了。只是在一個衚衕拐角的地方，他改變了路線。

他要直接去報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