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敬殿。
永康帝一襲杏黃明袍的倚坐在羅漢床上,手裡拿著奏摺,冷峻的面色凝重,眼圈有些烏青,目光專注。
殿內侍立的宮人內監們,一個個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靜悄悄的。
“皇兄,臣弟和皇嫂來了。”
正此時,殿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冷寂,永康帝面容一怔,旋即輕笑一聲,目光依舊落在奏摺上,不予理會。
殿內的內侍、掌燈宮女幾人見此情形,下意識的輕緩一口氣,與天子待在一處的壓抑實在是巨大。
柳後與陳淼聯袂走進殿內,抬眸看著那心神專注於奏摺的永康帝,麗人美眸斂了斂,盈盈行禮道:“臣妾拜見陛下。”
永康帝抬眸看向柳後,冷峻的面容上浮上幾許柔和之色,抬手虛扶道:“婉兒不必多禮,平身吧。”
“謝陛下。”
柳後起得身來,凝眸看著永康帝,見其面容上浮著幾許疲憊之色,秀麗的柳眉下,那雙粲然的美眸斂了斂,柔聲道:“陛下,國事雖重,但也要保重龍體才是。”
永康帝輕輕點了點頭,目光柔和,輕聲道:“婉兒有心了,朕心裡有數,只是.....大乾朝一京十三省都壓在朕的肩上,朕豈能怠政。”
柳後聞言微微垂著螓首,不再多言,永康帝連怠政這一說詞都說了出來,她要是再規勸的話,豈不是不明事理。
眼前的人是她丈夫不錯,可更是大乾天子,關心不錯,但不能逾越。
陳淼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目光微微閃動,以前的永康帝見到柳後面容柔和,上來就是挽著麗人的素手,溫情蜜意的,哪裡像現在這般的相敬如賓。
也是,永康帝現在是天子了,身份轉變就不同了,兒女情長的,有失天子威嚴。
眼珠子一轉,陳淼笑著說道:“皇兄,話可不能這麼說,正因為皇兄身系大乾朝的萬里江山,才更應該保重身體。”
永康帝輕笑一聲,倒也不多言,目光落在一側的陳淼身上,打量了一番,滿意道:“嗯,不錯,有幾分氣派了。”
陳淼:“........”
不愧是夫妻,說的話都差不多,亦或者說是自己“荒唐頑樂”的性子深入人心,以至於稍稍有些許改變,便能讓人小吃一驚。
怎麼說呢,正合陳淼心意。
陳淼笑了笑,伸手提了提腰間繫著的玉佩,炫耀道:“皇兄,這是皇嫂給臣弟準備的生辰禮,皇兄覺得如何。”
一側,柳後雍容的玉顏勾勒出一抹動人的笑意,瀲灩的鳳眸看向陳淼,芳心不覺好笑。
這堂而皇之的炫耀,心裡藏著什麼心思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分明就是在向永康帝示意,變著法的討要生辰禮。
永康帝顯然也明白陳淼的意圖,輕笑一聲,罵道:“剛誇你一句便露出本性,小家子氣的,也不怕讓人看笑話。”
陳淼聞言不以為意,咧了咧嘴角,說道:“誰敢笑話臣弟,臣弟揍死他,再說了,皇兄賞的東西,別人想求也求不到哩。”
拍龍屁是門哲學,該拍就得拍。
永康帝聞言,冷峻的面容浮上一抹笑意,說道:“偏你的歪理多,好了,晚些時候,朕讓人把生辰禮給你送過去。”
得,一看就是敷衍,要是自己不主動討要的話,怕是連這點生辰禮都沒有。
哎,還是嫂嫂疼人。
“謝皇兄恩賞。”陳淼當即拜禮,一臉笑盈盈的,反正別管自己是不是小家子氣的,憑白得的為什麼不要。
柳後美眸看著陳淼,雍麗的玉容現著一抹淺笑,眉眼間溫寧如水。
人雖然頑劣,但不至於無度,身在皇家裡,對於陳淼而言反倒是好事,該說不說的,人小鬼大的,活得明白。
永康帝手持御筆在奏摺上勾勒一筆後,合上奏摺後,旋即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起駕去大明宮吧!”
陳淼眨了眨眼,語氣中似是有些抱怨的說道:“好端端的生辰,非要弄得這麼麻煩,還不如不過了。”
皇子生辰,除卻週歲、及冠這些重大轉折的年齡段以外,一般而言都是在自己宮裡熱鬧熱鬧,並不會搞什麼大場面。
原本是陳淼是準備在太極宮裡與永康帝以及柳後私下吃頓飯也就罷了,只是也不知怎得,素來並不在意陳淼的太上皇忽然改變了態度,讓陳淼去往大明宮慶祝生辰。
永康帝目光落在陳淼身上,冷峻的眉宇下,那雙銳利的眸子隱晦的閃了閃,笑道:“父皇對你也是關心,你倒是牢騷起來。”
陳淼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以前也不見關心啊!”
這幾年來,除卻重大的節日以及祭典以外,陳淼從來不會去大明宮會見太上皇,即便見了一面,大抵也就是簡單的見禮而已,而太上皇也是適時的表露出對於陳淼的忽略,兩父子之間,淡漠如水。
陳淼對於這貌離神合的便宜父子關係頗為滿意,因為他心裡清楚,太上皇對他關注起來,自個的處境就堪憂,太上皇越是關注重視,那陳淼的地位就越是尷尬。
別看陳淼在永康帝面前“無法無天”,但他卻從來不會突破永康帝的底線,“孤家寡人”,你以為只是一句空話?
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父子、兄弟皆可拋,血淋淋的教訓在眼前,所謂天子,代表的是不能以常理論之的另一種生物,陳淼怎麼可能會去賭。
實話實說,對於太上皇突如其來的父愛,其實陳淼心中頗為不安,心中擔憂自己會陷在太上皇與永康帝之間的權力鬥爭的漩渦之中。
哎...要陳淼說啊,這太上皇就是吃飽了撐的,既然人老了退位,那就安安心心的養老去,鬧什麼么蛾子,真就是老糊塗了。
果真啊,至高的權力就是一種致命的毒品,能讓人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雖是小聲嘀咕,但這殿宇內寂靜無聲的,永康帝與柳後捱得近,自然也就聽見了,亦或者說陳淼是故意為之。
柳後芳心一動,纖纖素手搭在陳淼的肩頭上,玉容湛然,低聲告誡道:“好了,這等話以後不準再說了。”
議論太上皇,本就是不敬之舉,更別說他們的父子關係,心懷不忿不妨事,但不能表露出來,沒瞧見永康帝與太上皇再如何明爭暗鬥的,表面依舊是父慈子孝。
永康帝凝眸看了一眼柳後,冷峻的面容湛然,只是心中微微有一絲的不滿。
小九所言本就無錯,太上皇待他們兄弟淡薄,抱怨兩句又如何,站的是他的立場,柳後這般鄭重的告誡,意欲何為?
怎得,作為皇后,難道不該支援自己?鬧的好像在柳後心裡,陳淼這個小叔子比他這個丈夫還要重要。
不過永康帝倒也沒有表現出來,淡然道:“好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