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雄挑選了幾塊兒顏色相近質地厚實品相較好的獸皮,正準備開始給他的大巫縫製外袍就聽見廟外有人喊門。

“拜見廟祝,我叫青衣,來給東家送衣裳和鞋襪的。”

鱗片呈青綠色的蛇獸人連同他身後的幾個鼬鼠類獸人一同朝祝雄躬了躬身子行禮道。

“東家?”

祝雄皺眉。

這個領頭叫青衣的蛇獸人是個雄性,身上卻十分多餘的穿著兩層料子輕薄鮮豔花裡胡哨的衣裳,很顯然幹得營生是那些拿劣等雄性假冒雌性的髒行當。

“是青衣啊。”

風錦瑞聽見聲響,裹著獸皮毯子跟了出來。

“東家!”

青衣見了風錦瑞趕忙躬身將頭埋得比見祝雄更低。

他的老闆兼食肉族爬蟲類的領主熾淵今日清晨臨行前特地吩咐過他,要他和其他人哪怕店子裡的事情看不周全都要緊著每天先去虎君廟侍候好在他們的東家,也就是風錦瑞大巫。

而且領主特意囑咐過他在廟祝面前不許稱他為老闆要叫領主,不管用什麼辦法也不管廟祝樂不樂意,橫豎是在他出門期間每天都要見到風錦瑞大巫並且要侍奉得大巫開心。

“是熾淵叫他們喊我東家的。”

風錦瑞跟一臉困惑且不悅的祝雄解釋到:“因為熾淵跟我說好了,往後的店子裡產業裡的事情我跟他商量著來,要是商量不來的話,他隨我。所以這些人都叫我東家。”

見大巫自己認了,祝雄也無法追究這群世俗人的稱呼對大巫不尊,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快立在一邊默默的用自己的身形為大巫擋住洞門口飄進來的冷空氣和寒風。

他不想放這群骯髒不正經的爬蟲類進入虎君廟,因為他清楚這些傢伙是什麼不要臉的貨色——他們爬蟲類總體上表現比鼬鼠類還差勁,總是可以再任何事情上毫無負擔和愧疚的投機取巧,是在保衛和治理血域和公共事務上即使表面出工實際上也總是愛偷奸耍滑的不大出力毫無公心的小人。

青衣打了個手勢,讓四個鼬鼠獸人將兩個大箱子抬上來放到洞門裡開啟,介紹道:“東家,領主說他出門您最近都由廟祝看護,這是他先前給您訂的衣服鞋襪。這一箱是外衣和鞋襪,這一箱是裡衣。還有一部分正在趕製,但領主出門前說不必拘泥於全部湊齊,讓我們的先將做好的去了送來,備著您這些天要穿用。”

“好的,他有心了,你們也辛苦了。”

風錦瑞點點頭,心念一動,隨手在毯子下從“花園”中拿了個甜瓜遞給青衣。

青衣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的自己這樣的人有一天居然也能夠得到神職者的示好和賞賜。

昨日,凌雲寨的狐狸獸人紅杉從虎君廟獲得了新大巫賞賜的神蹟並且他們寨子裡好多人都分享到了神蹟這件事情一個傍晚加通宵就在整個血域傳得人盡皆知。

凌雲寨那夥兒人因為此事又上了一波兒榮譽和聲望,現在四處宣揚得全血域恨不得就連吹過去的風和飄過去的雲都得好好知道他們的這份榮耀。

“謝謝東家!”

青衣趕緊帶頭跪下謝恩。

他牢牢記著自家老闆的囑咐,不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面對什麼人,他們的人都必須稱風錦瑞大巫為“東家”,否則老闆一定揍死他們。

而且老闆還教過他,若是因為他們喊風錦瑞大巫為“東家”惹得廟祝不高興了,那就直接喊風錦瑞大巫這個東家救命即可,絕對死不了。

要是遇上其他人反駁風錦瑞大巫是他們的東家這件事,那就老辦法——打得過就當場揍,打不過就回頭組織人暗中群毆。

怎麼能將神蹟賜予這種人?!

祝雄見此,臉色更加陰沉了。

他極少過問世俗之事不代表他不懂世俗中的人和事。

這群蛇鼠一窩兒冷血涼薄又骯髒的傢伙們一到天光大亮的時候就如此招搖的列隊跑來廟門前見大巫,很顯然是像藉此讓別人看到他們與大巫走得近,借大巫的光給自己抬身份炫地位臉上貼金。

他的大巫如此單純的將神蹟給了這群小人,勢必會讓血域的人們覺得大巫為人混沌不辨黑白分不清將忠正之人和姦邪之人,會抹黑她身為大巫的形象和威嚴。

“這水果你拿回去跟血域各個店子的管事分一分,你自己可以拿雙份。明天早晨,我要在此看到血域這塊地產業上所有的管事。”

風錦瑞笑著伸手點了點青衣。

“是!東家!”

“回去吧,明天見。”

風錦瑞擺擺手示意青衣帶人回去。

一見風錦瑞擺手了,祝雄也不管這群傢伙是否轉身走遠便迫不及待的將洞門用巨石重重的關上了。

“好了,這下省事兒了,有現成的了。”

風錦瑞翻看著門邊的兩大箱衣服。

“大巫……”

“我知道,你是覺得我不該拿他們送的東西。”

風錦瑞放下獸皮毯子的挑出一件厚實的藕粉色繡花緞子鑲著皮毛可雙面穿的外袍披上。

“不過,你換個角度看,熾淵算是我的相好兒,我身為雌性收用相好者送的物件……”

“這些東西不是隻有蛇獸人熾淵供得起,您不必這麼自降身份!”

聽見的自家大巫親口說蛇獸人熾淵是她的相好兒,祝雄感覺胸口十分難受,甚至感到噁心。

他這邊痛心疾首,感覺自家大巫吃了大虧,可他的大巫卻笑了起來。

“祝雄啊,你還是太不瞭解我了。”

風錦瑞在箱子裡找到了一盒香噴噴的花露潤面脂,用手指挑了一點兒潔白清香的脂膏搽在臉上。

“我最落魄的時候,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那都是小事——我頭髮掉光渾身傷疤沒一塊兒好皮還瘸著一隻腳,人見人嫌好幾次差點被弄死——可那樣的我都能靠著自己的手腳在淨土上偷獵野獸吃肉活下來。這些,我的乖乖,也就是你說的虎君使都可以作證。因為它一直陪著我,跟我一起在淨土上睡山林野外偷獵吃肉。”

祝雄沉默著,風錦瑞的字字句句令他的瞳子一次又一次的緊縮。

他沒想到自己的大巫居然還有如此悲慘不堪的過往,震驚心疼之餘兩手和嘴唇都在顫抖。

他的大巫述說得過於輕描淡寫,彷彿這個黑暗的故事是別人身上發生的與她無關,可他卻不由得自作主張的從大巫明豔的笑容中嗅出了淒涼。

“你覺得,這樣的我,會單純因為一口吃食一件衣裳就接受一個雄性的攀扯麼?”

風錦瑞不緊不慢的對著潤面脂膏盒子蓋內的小鏡子抹勻了臉,扣上了盒蓋,轉頭將自己手上多餘出來的潤面脂膏在掌心搓了搓踮腳抹到了祝雄的臉上。

“委屈你了。”

“什麼?”

“或許,我註定會讓你無法輔佐到你理想中那種好的完美的大巫……”

“不是的!大巫沒有好壞,都是神明的旨意,您只是與眾不同。”

祝雄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沒想到他的大巫會這麼想。

身為一個廟祝,卻讓自己輔佐的大巫產生這種想法,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問題非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