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般的水晶，靜靜地躺在許命的頸下，煥發一層朦朧的夢幻光暈，光霧如遊絲，縷縷鑽入他的眉心。
熟睡中，許命面色扭曲，而他的意識，出現在一片廣袤的山巒，曲澗縱橫，老樹參天。
“這是……天絕山脈！”
自幼在山嶺下長大，眼前的景象令他無比熟悉。
“我又做夢了。”他喃喃道。
他感覺靈魂像飄在天上，可以俯視整片大山。
從山下看，臨仙鎮通往山脈有兩條路，一條大道，另一條是逼仄的小路。
這小道，寬四尺，縱深三十餘里，兩側峭壁千丈高，在裡面抬頭看不見太陽，僅能看到一線縫隙，無比險峻。
獵戶進山捕獸，極少走這條小道，萬一碰上落石，二次覺醒也會當場喪命，根本出不來。
過了狹窄小道，視野陡然開闊，向前再行五十里，有一座破廟，孤零零佇立在山野。
鎮民稱此地為“半道嶺”，但並非是走了天絕山的一半，寓意再向前深入就危險了，會進入強大妖獸的領地。
“三百年前，廟裡的廟祝專吸少年少女的血液。”
許命從未近距離見過邪廟，夢見破廟，不由起了興趣。
這廟，荒廢許多年，大門塌了一邊，剩下一邊掛著紙糊的燈籠，紙釉褪色，破破爛爛，山風一吹，燈籠亂晃，呼啦啦地響。
踏進廟門，雜草叢生，屋脊多數坍塌，門板東倒西歪，樹也莫名枯死了，剩下光禿禿的樹枝。
“當年進廟求福的少年人，被老和尚吸淨了血，他們年齡跟我一樣大小，都是十五六歲。”
許命經過大雄寶殿，裡面佛像被砸碎，檢查了一間又一間滿是積灰的僧房，沒發現記載中那數百具乾屍。
也許，當年就被掩埋了吧。
正當他準備離開，前往山脈更深處時，忽然，門口懸著的破爛燈籠被山風吹起，落進廟來，像顆人頭一樣，沿著地面咕嚕嚕地朝許命跑，然後滾向了一處別院之中。
許命跟了過去，步入這座別院，應該是和尚們的齋房，但裡面沒有桌椅，擺著一口棺！
這棺，捆著鎖，四角被四根降魔杵釘住，棺蓋中央貼了一張黃色的道鎮符，符文應該是用獸血繪製，三百年過去，依舊清晰，完好無損。
“這是誰的棺？”許命上前打量。
當年，廟祝被學宮長老擊斃，百具乾屍皆已掩埋，為何剩下一口棺？
他心思一動，或是引起夢境反應，鎖棺的鐵鏈嘩啦啦地滑落，棺內像有一股力量甦醒，那四根釘棺的降魔杵，一寸寸地往外冒，但被道鎮符壓著，裡面的東西出不來。
“既然來了，必須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反正是個夢。”許命這樣給自己壯膽，伸手揭下了棺槨的道鎮符。
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聲響起，棺蓋朝著一邊緩緩地移動，縫隙間，探出一隻黑青色的手掌。
“嗬！青春活力的氣息，年輕鮮血的味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從棺內響起。
猛然“砰”地一聲，棺蓋受一股巨力衝翻落地，一具身影從裡面坐起。
許命頓時頭皮發麻，看清了這個東西，他披著破舊的袈裟，露出浮腫的面部，昔日的光頭生滿了膿包，上面白蟲蠕動，散發著濃烈的腐臭味。
“你大爺的……”
許命的汗毛像刺一樣豎起，反應過激，意識牽動夢境，靈魂快速向天上飄去。
就這樣，他還差點被一對黑青色的手掌攥住了雙腳。
“棺裡鎮壓的是那個廟祝。”他驚悚不已。
廟祝不是被學宮長老擊斃了嗎，為什麼留下一具爛屍？
轟隆——
一團強光從山脈的核心噴湧而出，威能巨大，波及整片大山，攜卷的衝擊力扭曲了夢境，轟中許命的意識。
他最後一眼看到，噴湧的光芒裡面，似有一道強大的生靈輪廓，而這股動靜，導致山脈中妖獸受驚，化作暴亂，黑壓壓地順著大道，向山下的小鎮淹沒而去。
許命驚醒了，額頭滲著汗，這才發現，窗外天矇矇亮，小鎮裡傳來幾聲雞鳴。
在他頸下，神秘箭頭散去夢幻的光暈，變得像一塊普通水晶。
“廟祝詐屍，暴亂的妖獸，不過是一場夢……將仁，將仁，隨我出去轉轉。”他突然大喊將仁的名字，立刻穿衣，離開學堂。
單純是一場夢也就罷了，可是，經過這幾日觀察，天絕山和以前確實變得不太一樣。
再結合上次做夢……
夢境對映到現實？
荒唐嗎！
許命似乎經歷了一次，神秘水晶還掛在脖子上，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況且，師父也說，近幾日，山中會有機緣！
若事實如此，附近幾個鎮子的少年肯定會往山裡跑，這個年齡段，許命非常明白。
而且，學宮大考在即，誰不想在考核之前，得到一場機緣，增加進入學宮的機會。
若夢境是個預兆，少年們進了山，遭遇妖獸暴亂，後果很嚴重。
“或許，可以除掉趙人凡。”許命想到這一層。
他帶著將仁，去了一趟大柳鎮，找到鎮子裡的王勝。
臨仙鎮、大柳鎮，以及趙家所在的陽關鎮，都依大山腳下而建。
平日裡，三個鎮子的少年沒少起摩擦，尤其是許命、王勝和趙人凡，彼此是對頭。
到了大柳鎮，王勝對許命自然沒啥好臉色，礙於將仁在一旁站著，態度勉強還算“謙遜”。
接著，許命在王勝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話，他拿出一件凡品靈器，王勝卻搖搖頭，神色頗為不屑。
許命又拿出第二件凡品靈器，品質上乘，他把兩件靈器都塞在王勝的懷裡。
王勝猶豫，顯然動搖了，但還是下不定決心。
不過！
當看到許命又取出來一株靈草，連帶兩件靈器一併相贈，王勝立刻喜笑顏開，連連點頭，歡快地奔向了趙人凡所在的陽關鎮。
“記住了，若發生異常，下山別進廟，也別順著大道跑，進入一線天。”許命對王勝交代。
王勝回頭笑了笑，身影很快消失在二人面前。
“你讓他去幹什麼？”將仁不解。
許命把裝著靈器的包袱遞給將仁：“記得小時候上山誤闖的仙人洞吧，在裡面的石壁嵌幾樣靈器，注意一定要砸嚴實了。”
將仁點了點，抓住包袱，蠻軀直奔山裡而去。
“後繼無人？”許命目光望向陽關鎮的方向，眼神微眯。
山裡有沒有機緣不好說。
他先給趙人凡來一份機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