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死寂的可怕。

江左盟笑著舔著乾裂的嘴角,手已經落在了刀上。

“死!”

一聲怒喝響起,霎那間寒光綻放,江左盟一刀祭出,罡風彷彿要將大地都斬斷。

寧缺淡然而笑,“很遺憾,你選擇了餓最愚蠢的路。”

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城隍廟,深夜。

寒風呼嘯,消失在那片黑暗的森林深處。

空氣之中瀰漫的一股濃重血腥味兒。

屍體,遍地屍體。

再看城隍廟的佛像前,江左盟整個人被自己的大刀貫穿胸膛,釘死在了佛像前,雙眸無神。

寧缺回到驛站換衣服,蘇媚孃親自為其寬衣。

“都說江左盟是用劍,為何他對我用的是刀?”寧缺響起剛剛的細節,問出心中疑惑。

蘇媚娘彎腰給寧缺細腰帶,柔聲道,“因為江左盟的左家,他並非第一人。”

“他身為一家之主,卻不是第一人?”

“嗯,是的,那位用劍第一人是他的一個養子,此人今年二十三歲,但已經劍道十一境,並且武夫體質同樣十一。”

“所以江湖有人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左十一。”

“不錯,雙十一,倒是個難得的天才。”

蘇媚娘淺笑,“但跟寧老闆比,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寧老闆相比是萬中無一的武夫十二境天資?”

武夫境,代表的武者的上限高度,一旦達到極限,即便是窮奇一身也斷然不可能進一寸。

在很多大世家,往往後代的成就,從武夫境界就可以看出。

江湖人之多,能過八境,便已是一方翹楚。

達到十境,將來必然能夠有一方梟雄潛力。

而十一境和十二境?

抱歉,這種存在,不是大宗師存在,那就是超越人類極限的妖孽。

若這天地之間,當真有帝王之家仰慕的修仙長生之法,那這兩類人,絕對是有資格的。

可惜,人間終究是人間,武夫也終究是武夫。

所謂修仙長生,也不過一個耋耄之年的老者對活下去最後的幻想。

深夜,寧缺盤膝而坐。

在遠方山頭,兩人出現在城隍廟。

這兩人身披黑披風,戴著面具。

一人檢查屍體,淡淡道,“倒是像他老子,出手狠毒果斷,完全看不出任何弱點。”

遠處一人看著夜空,沉默寡言。

良久他道,“既然已經入江湖,正是殺他的好時機,不可錯過,何時動手?”

那話癆人想了想,“再看看。”

次日清晨,一行人換了馬,準備了乾糧。

在未來三天時間的流程,所有人都將一路繞山而行。

只要到達武王帝國地界,速度將會快很多。

然而當三輛馬車離開小鎮不到三十里路段,天空不作美,下起了傾盆大雨。

一行人將馬車牽到了樹下,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山洞就地烤火。

寧缺憂心忡忡,總感覺有不祥的預感。

遠處有人出現。

寧缺眉頭一皺,喊了一聲奎爺。

奎刀皇在火堆烤地瓜,彷彿已經知曉,淡淡道,“有朋自遠方來,世子,找你的吧?”

顯然,奎刀皇是知道昨夜寧缺出去殺人的。

否則今天不可能如此太平。

只看見一個穿著草鞋,四肢被鎖鏈鎖死的青年走來。

他跟寧缺遙遙相望,沉默無比。

寧缺上下打量,“兄臺,是否需要進來躲雨?”

那人不說話,面黃肌瘦的他,眼睛如鷹隼一般,死死凝視著寧缺。

忽然就在這時,那青年身後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長劍陡然出鞘。

雨水濺射而起,青年一瞬便出現在寧缺一側。

“小心!”蘇媚娘似乎認出了此人,驚呼起身。

長劍落在寧缺脖子上,但卻再無任何動作。

青年嚴重營養不良,聲音沙啞道,“是你殺了江左盟,是嗎?”

寧缺餘光看向青年,“你就是左十一?”

青年眉頭一皺,“我在問你話,你應該先回答我。”

“我也在問你話,作為這個山洞的主人,你不應該先回答我?”

左十一身體忽然開始大口咳血,忽的眼睛一翻就暈死了過去。

寧缺滿臉問號

碰瓷?

“這小子氣息不穩,他受傷了,”奎刀皇走來,用腳將左十一的臉弄正。

仔細一看,發現他小腹有血不斷滲透出來。

曦月走來,“這傢伙嚇死人了。”

寧缺挑眉,看向蘇媚娘,“幫我處理一下他的傷口。”

蘇媚娘也是江湖人,而實力深不可測。

寧缺相信,她這麼細心的人,肯定帶有療傷的藥。

蘇媚娘處理好左十一傷口,對寧缺小聲道,“他似乎遇到了更加厲害的高手,這傷非常乾淨利落。”

忽的一聲尖叫,寧缺猛然看起,只看見左十一不知道何時醒來,宛如蟄伏在深夜的猛虎,一隻手死死掐住蒹葭,躲避在其身後。

寧缺笑著撿起一顆石子把玩,“我救了你,你卻要傷我的人?”

左十一沙啞,“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江左盟是不是你殺的?”

寧缺起身,臉色冷了下來,手中緊握的石子咯咯作響,已然做好了投射準備。

“是又如何?”

氣氛凝固,左十一忽然洩了氣,他鬆開了蒹葭的脖子。

蒹葭張開雙臂,極速衝到了寧缺身邊。

寧缺好笑道,“你什麼意思?”

“你殺了江左盟,那我們就是朋友。”

“有故事,”寧缺看出來了,他注意到左十一眼睛一直在盯著烤地瓜。

順手丟了一個過去,左十一也不嫌燙,大口呼哧呼哧吃了起來。

“這傢伙餓死鬼投胎啊,”曦月都看傻了。

地瓜太燙了,左十一嘴便是血泡,但他幾口下肚子,眼睛再看向寧缺。

似乎在問還有嗎?

寧缺摸了摸蒹葭的小腦袋,蒹葭低頭看向手中的烤地瓜,隨手丟了過去。

她是吃過苦的,知道一個人得餓到什麼程度,才能如此瘋狂。

“你吃吧。”

又吃完了。

索性寧缺讓人把乾糧開啟,幾乎是一個人三天的口糧,左十一都吃完了。

吃飽喝足,左十一起身作揖,“我不白吃你們的東西,想要我殺誰,我可以幫你們做。”

“這裡沒人需要你殺人,”寧缺道,“但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說我殺了你養父,反而是你朋友?”

左十一眼神冷冽,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寧缺不為難人,“既然不想回答,那我換個問題,你似乎遇到了高手,誰幹的?”

左十一脫口而出,“昨夜我連夜追殺江左盟而來,遇到兩個怪物。”

“怪物?”寧缺好奇,“能被你稱之為怪物,那非比尋常啊。”

“那人很厲害,他用的槍遠在我的快劍之上。”

“槍?”寧缺意外。

“嗯,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應該是北涼消失已久的銀霜。”

此話一出,寧缺臉色陡然一凝。

那是自己父親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