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排往外走,甑覓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女兒的身上,不敢轉移片刻。

“看得出來,你是一位好母親。”

思緒被打斷,甑覓看著面前的男人,掩住心中的那種熟悉感。

“剛剛多謝沈總解圍幫忙,不過你的身份,用那種藉口的話,應該會招來不少麻煩吧。”

說完這話,甑覓就後悔了。

沈錦言是什麼人?犯得著讓她擔心?

她微微抬頭,就見沈錦言卻一直盯著她的面容。

甑覓明顯感覺到沈錦言在走神,皺了皺眉,以為這人不屑跟自己說話,也不想再糾纏。

“還是要謝謝沈總,我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先走了。”

甑覓說著話,剛準備要越過這人的身子,可手腕就被攔住了。

兩人的距離驟然靠近,從這男人的眼中,甑覓能看到他漆黑的眸中倒映著的自己。

“沈總還有事兒?”

甑覓微微有些不悅,用力抽了抽手,卻紋絲不動。

沈錦言沒有說話,沉默地盯著面前這個女人。

她的眉眼,跟自己記憶中的那張臉,實在是有些相像,可脾氣秉性的好像卻完全不同。

但就是這三份相像的模樣,都會讓他在意。

也許是這幾年過去,自己印象中的那張臉也有了偏差。

沈錦言摒去心中紛亂的雜念。

如今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還得跟她談談關於腎源。

或許她一直不鬆口,是錢的問題?

“一百萬如何?時間由你說得算。”

沈錦言聲音清冷,目光如炬的盯著甑覓。

他理解,母親不捨得讓女兒拿出一顆腎,所以只能再提價。

同時也給甑覓充足的準備時間,把這件事情的主動權,讓出一部分。

而等他說完這話後,周圍的氣氛寂靜一瞬。

甑覓表情有一絲僵硬,目光逐漸落下,看著這人緊攥著她的手腕。

一種難以言狀的情緒湧上心頭。

什麼?

一百萬,時間……

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緩緩冒出。

甑覓眼神閃過一絲錯愕,緊接著就是翻湧而來的噁心。

這個男人,是想要把她當成情婦?

這像是命令般的開口,像是她沒有回絕的可能似的。

“原來,位高權重者,就是能輕飄飄的說出來這些話啊……”甑覓眼中的嘲諷沒有絲毫掩飾。

她稍稍抬頭,看著沈錦言深邃漆黑的雙眸。

唯有這雙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眼睛,讓她有些難以言說的熟悉感。

只是她記憶中的那人,從來不會以這種目光看她。

況且……

更不會說出這般令人噁心的話。

“謝謝沈總的慷慨,只是這錢,我實在無福消受。”

“而且我要陪我兩個女兒,也沒有能力把時間勻出來交給你。”

話音落下,完全不給沈錦言開口的機會,甑覓撞開他的肩膀,拉著女兒轉身朝外走去。

甑覓突然轉換的性子,讓沈錦言一頭霧水,略帶詫異的轉過頭。

可看著這母女兩個那瘦弱的背影,他心尖再次閃過了幾分疼痛。

片刻後,等回到住處,甑覓帶著麗麗洗了個澡,又將帶有汙穢的衣裳洗乾淨。

哄著女兒睡著後,她坐在陽臺處看著外面,一顆心空落落的。

今天在麵館鬧成那個樣子,她沒辦法再問老劉借錢。

想到自己銀行卡上只剩下了三位數,甑覓蜷縮雙腿,眼角逐漸浸潤了起來,卻仍舊咬緊牙齒,帶著一股倔勁兒。

如果她今天對沈錦言點頭了,這一切擔心都不存在了。

可她不允許自己這樣。

沈復為了她,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

而她卻要把身子交給其他男人麼……

接連幾天下來,甑覓都在各處跑,想辦法籌錢。

可門路還沒找到,就先等來了醫院的噩耗。

聽筒內,傳來醫生焦急的聲音。

“甑女士,您的女兒不慎摔傷,正在進行緊急搶救,需要您馬上來醫院一趟……”

甑麗出生起就帶著遺傳性的地中海貧血症,這病最怕受傷。

甑覓只覺得腦子裡“嗡”地一聲,雙膝一軟,好險沒摔倒。

沒等醫生說完,便抓起外套衝了出去。

等她趕到醫院時,甑麗正從醫療室裡推出來。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是媽媽,蒼白的小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

“媽媽,麗麗沒事,你,你別哭……”

聽到這話,甑覓後知後覺的伸出手,在臉上擦了一下,掌心滿是淚水。

她儘可能裝作不驚慌的樣子,顫抖地拉住甑麗的小手。

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扶著推車一路到了病房。

醫生敲了敲房門,示意她出來。

甑覓擦了擦淚痕,努力擠出一抹笑來:“醫生,辛苦您了。”

醫生知道甑覓家中的情況,只是,可麻繩專挑細處斷……

“甑女士,麗麗換了大約4000CC的血,相當於一個成年人全身的血量,我知道你家情況特殊,但即便是保守治療,孩子的這個情況,也不能沒人看著啊!”

“是我不好……”

甑覓低下頭,肩膀控制不住的顫抖著,愧疚壓的她幾乎喘不上氣。

緊跟著,就見醫生拿著厚厚一沓單子,遞到她面前。

“這是繳費單,最遲一週內也要繳齊,否則她的用藥……”

醫生看著面前忍淚的女人,有些不忍心,沒再說下去。

甑覓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顫抖著手接過那一沓單子。

“謝謝、謝謝。”

她知道,這已經是醫生能幫她爭取的最大寬限了。

可是單子右下角那一串串數字,還是刺痛了她的眼。

個、十、百、千、萬……

幾張單子加起來,要三萬多塊。

可是別說三萬,就連三千塊,她也拿不出了。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籠罩全身。

甑覓靠著牆,像是扛不住了肩膀上的擔子,緩緩滑落蹲在地上。

手中的單子如同滾燙的烙鐵,又如千斤重擔,壓得她喘不上氣。

她顫抖著手拿起手機,不斷往下翻著通訊錄的名字。

還有誰能借她些錢呢。

還有誰能幫她……

突然,甑覓的手指定格了一瞬,眼睛赤紅的,像是被刀子捅了一般。

張秘書……沈錦言!

對、沈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