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和單孤刀不同,柳千絲和單孤刀很聊得來,因為他們的年紀相差不大,柳千絲也總能給單孤刀帶來新的看法。

而李相夷則因為年紀尚小,對她這個不會變老,武功不錯的姐姐感到好奇,總是纏著她學新招式,又因為自身天賦異稟,將她的本事學了個七七八八,便認為自己可以保護她了,就總是管她這個管她那個。

照理來說,和柳千絲關係最好的應屬單孤刀才對,可經常和她在一起度過漫長歲月的,卻是李相夷。

單孤刀這人雖然看上去很老實,但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他的三觀與柳千絲的三觀理念不合,所以他們也只是聊得來,維持表面的和平。

自離開四顧門已經過去兩年了,這兩年李相夷和單孤刀都有暗中尋找她的訊息,因為一過生辰他們就會收到禮物,可卻總不見柳千絲這人。

他們互相扶持著走到如今,還是頭一次和柳千絲分開這麼久,不禁都有些不適應。

柳千絲就不一樣了,自上個世界離開她就一直沒緩過來,心裡空落落的,說不上是難過還是別的什麼,後期又一直跟著任務目標經歷了很多事,一直沒有停歇,現在好不容易消停兩年,自是要好好的放鬆放鬆。

反正她早就看透了,要想救一個人,就得做好犧牲另一個的準備。

就像霍仙姑和潘子,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本意是救下潘子,好讓吳邪不至於沒有幫手,可這不是一道選擇題,潘子那時還沒有進來,所以在她準備先救霍仙姑時,她就已經無法救下潘子了。

張起靈都被困在第五層,更何況是她。

她走了很多地方,還拜訪了天機山莊,見到了坐在輪椅上體弱多病的方小寶,小小的一個,像個糰子一樣。

在四顧門出事之前,柳千絲在海邊的一個村落停留,這裡是離四顧門最近的地方。

她買了個小院子,整日無所事事,今兒個嚐嚐東邊的點心,明兒個嚐嚐西邊的餛飩,瀟灑的她都要忘了李相夷和笛飛聲東海一戰的事了。

“唉,碧茶之毒…”

所謂碧茶之毒在現代被稱為‘氟化物中毒’,倒也不是無解,只是十年後的李相夷中毒太久,已經深入骨髓無法控制了。

從江湖上聽說了單孤刀被金鴛盟殺害又搶奪屍體的事,柳千絲大概算了算日子,也不閒著了,每天都跑到海邊,一待就是一整天。

劇情是個好東西,改變不了什麼,卻能清晰地告訴你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和原來差別不大。

所以那天,她在一片漆黑的晚上看到了火光四濺的四顧門和遠處在海上刀光劍影的李相夷、笛飛聲。

海邊的這個小村落因為他們的打鬥而遭了殃,房屋破損不說,更是令這些普通的老百姓們受了傷,缺了糧。

最後的結果自是不用去想,當初這部分柳千絲可是看了好幾遍呢,還學了幾招李相夷的劍法。

海上的風浪沒有停息,天漸漸亮起時,那些海上的碎片和屍體才慢慢衝到了岸邊。

撿屍人柳千絲敬業的將其他屍體都搬到一塊火化,找到昏迷的李相夷後還望著破碎的海上樓閣發呆,想著回頭去找個工匠給這玩意兒改成二層小樓。

李相夷醒時,柳千絲出去買藥不在家,等回來發現李相夷不見了也不急,而是出去順嘴問問二層小樓的進度,然後回去,去廚房煎藥。

溜達了一圈,李相夷自己回來了,他還穿著那身帶血的白衣,臉上的傷被處理過,但此時又有血滲了出來。

他的神情似是受了不小的打擊,整個人無力到極致,原本最意氣風發的少年渾身透著絕望,那雙漂亮自信的眸子垂著,失去了神韻。

本是看到熟悉的物品才猜測自己是被柳千絲撿了回去,所以出去了一圈後,他就回來了。

可真的看到那穿著熟悉的鴉青色長衣,長髮高高系起的人時,那雙無神的眼睛裡多了一抹情緒,眼圈紅著跑過去,一把將人擁在懷裡,緊緊抱住,像是再也不會鬆開一般。

柳千絲矮他一個頭,被他彎腰抱著,比他還難受,但少年需要發洩情緒,她也只能默默地摸了摸他的頭,以表安慰。

“小千…”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他狠狠地閉上眼睛,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淚終是從臉上滑落,浸溼了她的衣衫。

李相夷知道自己中了碧茶之毒,更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對死沒有什麼感覺,可見到柳千絲後,他突然就覺得有些遺憾。

本來還可以陪她走過人生的一大段路程,可現在卻變成了一小段。

如果他不在了,在她漫長的歲月中,會記得曾經有個人一直纏著她,陪著她嗎?

李相夷失笑,卻不得不承認,一想到對方會忘了他,他就難過的不能自已。

沒過多久,四顧門解散了,可就算如此,這兩個人也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曾經的李相夷一直在照顧她,保護她,現在卻反了過來。

而且,李相夷還改了名字,叫李蓮花。

柳千絲反應及淡,一點也不驚訝,還非常順嘴的喊他‘花花’。

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人來尋李相夷,似乎全都確認了李相夷必死無疑一樣。

不過,雖然不尋人,卻有不少人來這邊尋少師劍。

李蓮花看著少師劍,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向來拿劍很穩的手,此時顫抖了起來。

柳千絲在一旁陪著他,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連劍帶盒一起給她,“毀了吧,從此世間再無李相夷,亦無少師劍。”

毀了就可惜了,柳千絲抱著少師劍面上點頭同意,其實把劍藏了起來。

他能想通,柳千絲還覺得挺驚訝的,她還以為這孩子要用很久才能振作起來呢。

“樓車做好了,過兩天買幾匹馬,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李蓮花點頭,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猶豫了半天,最終什麼都沒說。

他想說自己只有十年壽命了,不必這樣陪著他,可對上柳千絲的笑,他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所有人都忘不了李相夷,可所有人都不希望李相夷回去,只有眼前的這人,無論他在哪兒,她都能找到他,帶他回家。

李蓮花很清楚,自己就像即將溺死的魚抓住了最後的小水坑,不肯離去,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