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溺於橘色的海,晚風淪陷於赤誠的愛。轎車行駛在天將暗未暗下燦若涯海之橋的春壺江高架橋上,少年手心,漂流瓶中星河璀璨,他將雪瑩的梔子花放入其中,如果相愛不能相見,至少你存在於我的宇宙中。

……

這或許是少年漫長人生中唯一遇到的凡俗小插曲,儘管它們插滿了我們全身,但我願保留一份美好,便不想細細道來。

情感來得太突然!

一個人茫茫在城市,不免回想起你與她或他,曾經的甜蜜。

傍晚,天空下起了大雨,陳塵就打著一把透明傘,站在小樹下。

出來闖的勇氣不知不覺已蕩然無存,在這繁華市景裡他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大街上,車來人往,雨聲嘩嘩,低下頭來默默趕著不知去向的路,世界一下子變得如此冷默。

沿著春壺江走著走著,燈光照在了臉上,抬頭看,那座公寓大廈,每家每戶的玻璃都是那麼大而明亮,各種暖色的燈系填滿了每一個方格,最令人嚮往的,是能看得清晰的每個幸福的家庭。

本以為這裡又沒有什麼希望,尋了好久,他終於在三環找到一個能付得起的公寓,以至於,未來他都可能永遠不會再涉入域外了。

這座共48層的小型公寓採光做的還是很好,從二十七層看去眼下剛好有一處綠意盎然的公園。房間雖只有五十平米,一室一廳,卻每月只要五千塊錢,陳塵實在拿不出押金的錢,老闆娘見他風華正茂,加上這身她從未見過的潮尚的衣服,卻認這是個頑世公子,就不計較這些了。

當晚,陳塵坐在床上毫無阻視地看著窗外的世界,彷彿間他來到了古代,面對這個歷史中的世界,他顯得不知所措。

人生如一本書,看到哪就變到哪,有時還少看了頁,竟錯過了磨練後昇華的機會。

一點點變故就能改變人生的軌跡。這裡他沒有一點社會背景和世俗關係,更沒有人生閱歷,在這個時代理論上是不可能找到一份正經的工作,所以按計劃他連在三環內生活的資格都沒有。

回憶中,他在域外見到的人,遇到的事,千奇百怪,卻是那段情誼點亮了不一樣的生命。人間煙火,酸甜苦辣在那裡都有,原來自已一直生活在光明中,就以為整個世界都是光明的。

可偏偏是這個時代,他自已可以得到社會保障的關護,五千塊錢也是錢,命運便止步在了三環,非常抱歉!無法抵達外環去揭露這個社會的真面目。

此時此刻,外面還下著小雨,陳塵看向那個古代“三次元”的世界,念念道:“世界還是退相干了,韓柳琴!廚王!王太太!未能和你們在現實世界相遇,真的好抱歉…”

那天也是雨夜,他打著透明傘,傘面滴落的水珠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當看到路邊皎潔的梔子花時,便停下了腳步,他走到花壇前,目光在每一朵梔子花上流連,它們在微弱的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彷彿是夜色中的一盞盞小燈。他或許在尋找,或是回憶著什麼,也許是想要守護的愛。

他伸出手輕柔地觸碰一朵梔子花的花瓣,雨滴輕輕打在花瓣上,又滑落下來,微風輕拂他與世界達成了默契……

這是那個世界或一場夢的尾述:

7月5日剛來到外環時陳塵身上只剩下了四百,這錢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了,要怪是自已太無知了。

勉強在外環賓館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在網上找了一份工作,於是在一家小餐廳當了服務員。

餐廳處在一條街市上,街道兩側生長著枝繁花茂的藍花楹,高聳入雲端,是以佔天藍,比肩如楹柱,花開自相連。每每有公交駛過,看著上車與下車的人們,好像看到了人生。盛廈的氣息溫孕在這浪漫而壯觀的兩排藍花楹之下,似乎連時間都慢了下來。

陳塵實在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所需要的物質生活在催促著他。第二天黎明他就趕忙乘公交到達餐廳,老闆看了他一眼只說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嗯!”……

一大早餐廳就開始忙活起來,這是陳塵第一次為別人服務,內心緊張而欣喜。

餐廳位於路兩排電子螢幕大樓中,大樓另一側則是擁有無數空中電梯和空中花園的露天商場。當然,商場頂部是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穹頂覆蓋。而餐廳則位於第五層的環場,因為整座商場是建立在大樓包圍的空曠地帶,以這些大樓為外層基架建起,便大致為環形,每層都會形成一個巨大的環場,在這數十個環與場間的中空位置便由傾斜電梯為支架,其中錯落有致地佈置上凌於空中的花園,以供消費者賞玩和休息。

餐廳老闆姓王,四十多歲,寸頭,枯黃的臉、乾瘦的身子,不過面目和善十分樸實。他既是老闆也是廚師,會計是他老婆王太太,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老王自稱廚王,手藝一絕,可小店平日倒沒多少顧客。這家餐廳也只有不到一百平米的空間,裝修簡樸,而採光和綠化做的很好。其實當作咖啡廳還是蠻合適的。

自從陳塵的到來,餐廳生意一天勝一天,顧客往往願意享受這麼一位丰神俊朗的小夥的服務,不少人拍攝關於他的影片傳網,很多人慕名前來便是為了領略一番他的真容,畢竟這種絕世容顏的男子在一環都少有,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便都想瞧瞧新鮮。

陳塵從一早忙到傍晚,廚王心疼這樣一位瑰寶累著,晚上便讓王太太接管他的話,工資按他的要求日結。

廚王問他為什麼要來當個服務員,憑顏值他也可以混得很好,陳塵先是想了想,然後說他其實很喜歡這樣平淡的生活。廚王和王太太也在私底下嘀咕,嚴重懷疑他是個離家出走的公子。

這些天,一下班他就到周圍隨便逛一逛,看一看這些古代的建築和這些長得一言難盡的人們,不免又懷念起了九區。由於顏值太出眾,每天都會有一大群漂亮的女生要加他聯絡,剛開始大多時候是可以以自已用的是靈卷無法與手機結緣作為緣由來推脫,可後來這附近的人幾乎都知道了他,又有不少有錢的小姐要與他結緣,他還是拒絕了,這使他在少妃們心中樹立了一個高冷霧神的人設,所以這些女孩總愛到廚王店裡吃飯,以至於能在點餐中撩一撩這位冰山美男。其實他也不想表現成這個樣子,只是真心不想被騷擾,不是因為陳塵討厭她們,主要是沒有一個能讓他動心的,因為他所見過的繁華所擁有的美麗真的太多了,來到這裡屬實是來到了蠻荒。

不少場所向陳塵丟擲橄欖枝,願高價請他到他們那工作,面對豐富的勞金他還是趁著下班時間去試了試,不過要接觸的女顧客太多了,他受不了她們看他時的神情。反正一個月後自已會有線的,到時候省著點,起碼能好好地活在二環。再說,廚王夫婦對他也挺關照的,在那裡工作自然而溫馨,所以他還是選擇在餐廳繼續當服務員。

晚上,陳塵一休息顧客就基本沒了,有時他會好好欣賞一番這家店前,掛於半空中的一層梔子花。之後,廚王會與陳塵在空中的一片花園長椅上聊天,這時候他會精心做一份拿手小吃來款待陳塵。

商場內不是太安靜,這裡較好一些,陳塵吃完飯,蹲在一旁的廚王恰好也抽完煙,兩人挨邊一坐,便聊了起來。

陳塵好奇地問:“你覺這個世界怎麼樣?”

廚王看了看起了繭子的雙手,又盯了盯眼前的綠意,說:“這個時代,歲月盡好。當今沒有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世界越來越美好,可苦難卻從未消失!”

又一次陳塵問他:“什麼是幸福。”

廚王瞅了瞅他,道:“開上豪車?住在大廈?……我已不敢再想,家庭美滿是我唯一的奢望。物質不是我們底層人能隨心所欲的。”

“那你有什麼夢想嗎?”陳塵正吃著飯就問廚王。

廚王把煙晾在一旁,冷淡地說:“處在這個社會中,有夢之人無疑是痴人說夢。”話是這麼說,但他連考上的高中都不願上,學了四年廚師,就是想將來“一絕天下”。

陳塵望著頭上那隱隱約約透過穹頂射入的光束,問道:“長相真的那麼有用嗎?”

廚王撇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人要是太窮太醜,內心便會不滿與嫉妒,就會壞透,這種素質的人就算是存有憐愛之心的聖人見了也會嫌棄。”

還有時廚王會一臉躊躇地說:“這裡的租價每年都在上漲,快漲到比我賺的錢還多了,一直以來人們都被社會的資本壓榨著,這麼多年了國家的制度體系終究是句玩笑,資本難以被消滅,人們一邊憎恨萬惡的資本又一邊祈福成為資本,可笑!關鍵啊!還是在人慾。”最後他笑著拍了拍陳塵的肩膀說:“你要是能一直在我這幹下去,我什麼都不用愁了。”

王太太雖與廚王有過不少感情鬧劇,但現在兩人都已步入正經生活軌跡,盡力地維持著這家小店。玉太太知道陳塵整日住賓館不乾淨,但他又忍受不了出租房,便拿了自家的新被子、新枕頭、床套到他常住的房間為他換上。

陳塵漸漸地融入了這個社會,時何似乎都停滯了下來。連續工作了三週,陳塵身體有些不適了,便請了兩天假,假期最後一天,廚王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中對方聲音低沉又顯得有些難言以對。

原來是租金漲了,全區都一樣,他就不打算幹這一行了,而且他知道陳塵只是在他那幹一個月,一個月後他就不幹了,沒了他的熱度自家店就得徹底黃,所以這一天他想的很明白,必須要轉行了,給別人打工拿穩定的工資也很好。

之後幾天,陳塵發現了短軟頻,剛開始是好奇域外人民的生活,第二天就厭煩了這凡俗的東西,內容無疑是膩樂和百態,也有著一絲同情窮人與富人的差距,可自已也成了其中,現在他好想擺脫這種混沌的生活,迴歸那片繁華世錦。

……

夜色酒吧內,海藍色霓虹漫溢空間,玻璃反射的海波把周圍一切輝映得神秘而幽謐,浪漫美好的純音樂深觸人心,情侶們低聲細語,朋友間傾心交談。他獨坐空間一角喝著悶酒,四面玻璃也算與世隔絕,這周圍青碧色的琉璃牆面外像下起了大雨,雨水一滴滴的從玻璃上劃過,過去好似什麼也不記得,或許自已也有遺憾……

一位柔美短裙女孩在他身旁止步,玉發少女悄悄推開門,靠近他,將她身子移向陳塵,指尖輕輕觸壓在他的唇上,陳塵目光聚然上揚——女孩額前雪色碎髮下迷離的眼神似醉非醉。

他隨後仰身後傾,少女緊接臥在了他雙腿上,粉唇慢慢靠近,不經意間撥開他要阻止的手。陳塵立即將臉扭向一側,用另一隻手將她推開一些。

少女臉泛紅霞,歪起腦袋盯著他,嬌聲甜軟:“寶寶,我難受…”

陳塵緩緩起身,將軟倚讓給她,轉身欲走。少女扯住他的手,聲音又輕又撩:“你不帶我走嗎…”

她雙手拽緊他的袖子,面若桃花,“幹嘛?我一個人好孤獨。”女孩攙著陳塵托起柔柔的身姿,眸中閃現出一絲未褪的哀愁,欲哭無淚:“混蛋!…”

她神情一鬆撲倒在他懷中,沉睡了過去。陳塵將她輕輕放在一側沙發上,這個雪發少女,容光溫潤、嬌豔姿媚,薄薄的輕紗散落在玉腿之上,青蓮色熒光在裙襬間悠悠波盪,女孩像一隻懶懶的小貓,古美、可愛。

陳塵只是平靜地坐著,心疼地看著她,周圍沒有人關注兩人,他便坐在她旁邊守到了天亮。天亮時是女孩先醒的,她看著這個坐著睡覺也瀟灑的男人,就深情地一直看到他睜眼。

陳塵醒來後要走,她拉住他說要請他吃飯,之後順理成章地要到了他手機的聯絡方式,又加了萌動(聊天軟體)。

往後兩天她卻不給陳塵發任何訊息,直到陳塵反過來問她身體好點了嗎,她才含蓄地用語音回了句:“那天謝謝你,我現在好多了。”

下面帶著一個萌萌的卡通。

兩人在手機上漸漸熟悉了對方。她叫韓柳琴,她說她想當一個聲名鶴起的琴師,然後過上衣綿榮華的生活,而如今成了一家高階茶樓的琴女。陳塵花光了所有的錢去了一次那家茶樓,那裡位於三環,處在大廈頂端,環境很高雅,風景和空氣都很好,有閒來此的客人也不少,隨眾人進入巨幕樂廳。

月色下白雪凋零,溫婉的女子穿著鵝毛大雪般的雪絨錦裙,手撫銀河七絃琴,彈奏著悽楚的樂曲。少女那頭雪瀅的絲髮盤紮起來,其側安有一朵潔白如玉的梔子花,秀髮與絲辮交織在身後。她冰肌白芷,眉眼朦朧,小嘴紅唇,身姿秀美。卻是一副傷感的神態,讓人憐憫萬分。

不知雪花落入茶中……

這個迷人的傢伙竟來聽“我”彈琴,蕭瑟的氛圍下,只見她對陳塵嫣然含笑,芬芳四溢的花香會沉醉的,韓柳琴就坐在陳塵面前,他卻依然看著人家,面容溫馨,盈盈微笑。

剛好聽到她下班,走出雪夜秘境,韓柳琴叫住了他,讓他等等自已。她換了身蜜桃色素衣紗裙、而髮式不變,幾縷在身後飄動的玉絲如柔美的雪色,她倒像是一個現代的美人兒!

旁客都走光了,大廈之上除了這大片的綠境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韓柳琴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對他說:“都看了這麼久了,你是不是喜歡我?”

或許只在他面前出過洋相,她便不再忌諱什麼。

陳塵一愣,他沒說話的機會,韓柳琴湊到他身前,淡淡的香氣撲到了臉上,嬌媚地盯著他的眼睛,嬌俏輕吟:“你想寵幸我吧!不如今晚就讓你看個夠。”

“不!我沒有這樣想,我…”陳塵眼神慌忙躲避,身體不由後退幾步,一下子絆倒在了後方的草叢中。

韓柳琴順勢而入,撲入他懷中,壓在他身上,輕輕掐住陳塵的脖子,裝作生氣的樣子說:“你長得這麼俊俏…平時沒少勾引少女吧!”

“我沒有!”陳塵連忙反駁,看著這個猶如宮中佳人的女子,臉上自然而然地泛起了紅暈。

“那你對我是入了迷,還是蠱了情?”韓柳琴向前俯身貼在陳塵胸脯上,柔緩地說出,她撥出的香氣帶著無限柔情。

陳塵躺在青草上,這次沒有反抗,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兩人對視了一眼,韓柳琴趕快從他身上起來,隨後再將他扶起,又笑著說:“想什麼呢,你以為是陛下嗎?”

“還有…你可以陪我一晚嗎?”她看著陳塵,見他不回應,說道:“是夜晚,不是過晚!”

陳塵答應後,她便挽著他開心地一起走了,他們早早地乘公交前往二環。

春壺江高架橋上,吊橋的懸索像一截截美人魚的尾巴串聯在一起,晚霞的江面如落日的海面,他們站在公交頂層倚在車頭。

女孩的髮絲悠然飄逸,如縷縷白尾,柔美的側臉賞心悅目。陳塵一言不發,望著前方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眼中充滿了憧憬。

韓柳琴看了眼陳塵,大笑道:“公子家這在何方,可留臣妾暫住一晚!”

陳塵忍不住笑了,說:“我的家在東方。”

“嗯?”她笑的燦爛。

“是域外的東部!離九區挺近的。”

韓柳琴打趣道:“你不會是從九區跑出來的,特意來見我的吧!”

“其實遇見你挺好的.”陳塵扭頭看向她,一抹笑意繪成天邊晚霞。

……

有一天韓柳琴來找陳塵,他們相約在藍花楹佳道。

漫天憂鬱的“深海”下,紫色公交上的韓柳琴拿著手機隔一層玻璃向他揮手。陳塵欣喜地跑到停下的公交車前,見她下來,有些羞澀地開口:“韓柳琴…”

韓柳琴伸出手,讓他扶著跳下公交臺階,淺淺一笑:“見我開不開心!”

“嗯。”陳塵輕微點頭。

藍紫交織的神秘中,花香吹動女孩白色的短裙,她穿著粉色襯衣,不扣釦子露出裡面的白色露肩背心。少女狡黠的眼神輕輕一移,貼近一下身旁的青年,口吻嬌嗔:“這是個浪漫的約會聖地!”

“是嗎。”陳塵應允道……

中午吃完飯,陳塵被她拉著逛了兩個小時商場,她只是看看,沒買什麼,也沒問他什麼。

下午三點,他送她到地鐵站,韓柳琴走在他前面,突然轉身在他眼前一撫手,粉色嘴唇露出一抹皎潔,溫柔細膩道:“怎麼這麼無精打采?”少女秀髮隨腦袋一歪,微微眨了一隻眼睛,甜笑說:“為生活努力!我在美好未來等你。”

一瞬的對視,列車帶著女孩的笑容開走了……

韓柳琴住在三環,陳塵為了與她同一座公寓大廈,就找了自已曾經不願意做的工作。每天從晚上十二點服務到天亮,上午補覺,下午三點半準時來到風鸞閣茶樓,點一杯自已喝不懂的名茶,他也不看那些風姿曼妙的舞女,專門坐在韓柳琴身旁靜靜地看著她,聽著琴聲,直到晚上六點,陪她一起回家。

至此,陳塵從未再見過她去酒吧,而他們那場離奇的相遇,多半是上天的安排吧!她在別人面前一直是位婉約端莊的淑女,卻總在他們兩個人面前表現地嫵媚動人,陳塵漸漸發現她是隻是單純地喜歡撩撥的兩人之間那層朦朧的情感,而對他的身子沒有多少興趣,他倒也喜歡這種沒有越界的感情,卻不知不覺模糊了那個女孩的面容……

一天下班,兩人走在悠長的公園裡,陳塵問他為什麼她上次會在夜店遇到他,她甜美地偷偷傻笑,“前世良緣麼!”

過了好久,她似乎想到傷心事,突然就不願走了,因為前面就是繁榮的街市。

陳塵也停了下來,陪她坐在草地上。第一次見她家這副在生活中悽美的神色,難免讓他心疼。她突然變得像個小女孩,卻又是被傷透了心的女孩子,她的父母都是白血病患者,他們好不容易將自已生下來,自已卻產生了罕見而幸運的“白化聖體”,在成長的歲月中親眼見著至親被病痛折磨。

父親早早離開了她們母女,是母親將她養育成人,可就在一週前,媽媽剛陪她過完成人禮,由於血液和骨髓沒有及時得到更換,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她。她說:“明明這個時代人類有能力徹底治療很多疾病,可很多人卻沒算有能力去治療。智慧看似輕而易舉地生成匹配的血液和骨髓,卻是在源源不斷地吸食著他們的血。”

陳塵自是知道其實有最好的方法免於命運的玩笑,在未出生時就可以對遺傳病基因修復,不僅幸福了一生,也造福了後代。然而科技的發展並未真實有效地造福人類,卻是因為個人利益,為世界帶來了諸多的苦難。

“他們走後,以後就再也沒有人照顧我了。”少女的眼神中蓄滿了淚光。

“我來月經了,肚子不舒服。”她疼地想掉眼淚,“你能陪我上去坐坐嗎?”

“可以。”陳塵微微看向女孩,他扶起韓柳琴,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將她送到房間,讓她坐回床上,輕聲問:“你喝熱水嗎?”

“嗯…”韓柳琴點了點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不經意間流露出含羞帶怯的茫然無措。

陳塵走到廚房,燒了一盞熱水,從竹架中取下一盒紅糖,水燒好後,他泡了一杯紅糖水端到韓柳琴身前,潤而無聲:“把紅糖水喝了吧。”

她雙手接過杯子,小口喝了一些,然後輕微抿抿嘴唇,神色始終不離開他。

“你還走嗎?”她柔弱地盯著他輕輕開口。

陳塵內心一軟,溫弱地說:“不走。”他看著她,嘴角含笑。

“你坐這邊吧。”韓柳琴輕輕拍了拍身旁的被子。

陳塵很聽話地走到那一邊,靜靜坐了下來,問她:“你還難受嗎。”

韓柳琴輕輕搖頭,眼簾微動,漾眸看向他,“謝謝你。”

他躺在她身邊,陳塵睜著眼睛,窺著簾縫間的月光。

韓柳琴側過身面向他,美美地看了他一眼,安然入夢。

天亮時,她發現昨夜枕邊人已是春夢無痕。

起身來到客廳,她看到陳塵為她熬了紅棗粥、蒸了雞蛋糕、熱了些水果。

她坐在椅子上問他:“幹嘛對我這麼好。”

陳塵予之一笑:“感謝你的十八歲。”

……

斗轉星移,夜幕漣漪。

在二環的一座大廈頂端,月色迷人,華燈初上。他們站在觀景臺邊緣,手挽手,肩並肩,眺望眼前繁華的都市,不知從何時起整個世界都為兩人停下了時間。

城市的喧囂被拋在了腳下,取而代之的是兩人之間溫柔的低語和彼此的呼吸聲。

韓柳琴:“有一種無上的美,為靈魂美。就像小說的女主角,你看不到她的模樣,但她的一言一行,讓你深深地迷戀著她。這時你喜歡的不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靈魂。一個人什麼樣,外界的人不會太在意,一個人的靈魂美好,外界的人就會喜愛他。”……

韓柳琴:“當愛一個人愛深了,愛的就不再是她的容貌了,是愛她的靈魂!…但她的美貌是讓你愛上她的前提,如果沒有那讓你一眼萬年的驚豔,她又怎能容於你的世界!”

陳塵:“真、善、美…何為真善美?”

陳塵:“如果這是一個充滿愛情故事的仙幻世界就好了!”

韓柳琴:“難道要將心靈的港灣寄託於那虛無荒謬的仙意?這現實世界的美好又怎不讓人迷戀!”

她看向陳塵笑道:“多情的人啊,哈!~”

韓柳琴神采奕奕地瞧著他,輕柔地問:“你之前有喜歡的人吧,那個女孩長的很好看吧,你應該…也很愛他吧。”今天中午,她送了些水果給陳塵,趁他不注意時,她從客廳走到臥室,好奇地拿起那件一直中搭在軟椅上的衣服,然後摸到了一個盒子,她拿出來看時那盒子發出了彩光,她看到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

陳塵“嗯”了一聲,他的眼光變得深沉,過了一會,說道:“我從未擁有過十八歲的她,一直到,你的出現。”

韓柳琴鬆開他的手,眺向遠方,眼眸明淨清澈,“情不知從所起,一往而情深呀!是的…白月光不會永恆,因為婚紗也只穿在了一瞬間。”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陳塵腦海中巧然閃過一張畫面,那是在七彩樹下……

韓柳琴悄悄依在了他的肩上,小聲說道:“以前的情感念念不忘,現在的情感難捨難分…一份愛,真的!很難分舍!”

陳塵沉默不言,他現在強烈地感受到了這位玉發少女的存在,而內心情感愈發複雜…

韓柳琴突然來了種莫名的傷感,她緩緩移開身子,微微側著身,眼神深邃,說道:“你終是要走,你的一生將不會為任何人停留…謝謝你從我的生命中路過。”淚水,無聲地從她的眼角滑落,沿著臉頰緩緩流淌,像是無聲的訴說,又像是對過往美好時光的告別……

那晚,陳塵明白了。

一生中要遇許多佳人,人的感情因有限而彌足珍貴,情之多種,能將愛情留給的,應該是陪你走過最長的路的人。

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也知道了陳塵是九區之人,也瞭解了他的遭遇。

兩人關於為什麼要有九區和域外之分的原因說起。韓柳琴認為他們只是想在一個瘋狂的世界裡打造一個完美的世界,而現實中又有多少人是完美的呢?大多數人生來就是陪襯者,只有天之驕子的人生或許才值得被關注,而小人物往往被遺漠。

陳塵說,人也許真的要看造化,我們總是崇尚更美好的事物,對於事不關已的黑暗總是那麼的不在意,除非它發生在了自已身上。世界越來越美好,可苦難卻從未消失……

韓柳琴緩緩轉過身,眼神澄澈而堅定,她如託付重任般說道:“如果你能發明一個創造萬物的機器,讓更多的人早點受益,也許可以救命。”

陳塵突然抬頭,望向天空,“我有想過要拯救世界。”

……

時光似乎停下來了,但每一天都不一樣。

臨近月尾了,他們去了外環一個很美的地方。石橋下,夜光藻為池面披了一層奇幻的光澤,錦鯉幻化成水靈遊過,泛起一圈圈瑩藍色的光帶。連廊下看到了細雨中粉嫩嬌滴的海棠花,廊亭前金燦燦的燈光與水池中藍瑩瑩的流光相襯成雙。

天色已睛、月色已明,走著走著就進入了兩個人的世界。少女一襲盛璨的梨花漢服之上,兩棵枝叢茂盛的樹梢內長滿了粉嫩嬌小的沁蕊,花海之間是一輪潔白無瑕的圓月。

韓柳琴將髮髻上的梔子花取下,交到陳塵手中,她看向他,似乎因為他的出現才有了自已的生命,可她又轉過頭去,她明白,“亂花世界迷人眼,問君怎能許一人”。

陳塵感覺這一切似乎即將,消失。

他捧起手中這朵雪瑩的梔子花,視線逐漸上移,直到她也看向自已,“宇宙會有終點嗎?在不經意間,世界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她想伸出手指,輕輕抵住他的嘴唇,然後說:噓~不要說話喲哦!…

她放下了手,似乎在笑,又似乎想哭。

最後,她眨了眨眼睛,笑容生澀:“我知道這個世界非常鄙夷,但請你相信永恆浪漫。”

韓柳琴看著他的眼睛,真摯一笑,“我愛你!”

此後身邊只有她一人,她問:“你相信有永恆的愛嗎,就像梔子花一樣。”

“相信!”他看著盛大的世界眼中唯有盛璨的她。

他們心裡清楚:美好不斷被打破,世界隨時會坍縮。

那晚她說:“這是不是我們故事的最後一頁?”

“如果是,在你離開之前,能否讓我把故事重寫?”陳塵抓起她手,目光深沉的望著她。

她微微搖搖頭,“我會在故事的盡頭,等你。”……

時間一點點消逝,八月即將迎來尾聲。

一天清晨,陳塵去韓柳琴的房間,房門掃描了一下,便無聲地解鎖了,他走進去…

那個女孩趴在沙發上靜靜地看書,她身姿曼妙似有若無,輕紗薄裙溫馨親暱,美麗的臀後襬動著可愛的雙腳。

雖然沒有音樂,卻好似起了旋律……

女孩用她那瑩瑩的眼睛望向他,周圍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唯有二人的眼神緊緊纏綿。

深情的對視,升溫的情感…她的眼眸中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和深情透過心靈,觸碰到他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韓柳琴輕輕地閉上眼睛,她的睫毛如蝴蝶微小的翅膀,在眼瞼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少女微微傾身向前,唇角撫出一抹溫情的微笑,然後緩緩地,如春風般,輕輕地封住了他的千言萬語。

這一刻,世界變得可有可無,唯有眼前人久駐心中。

……

之後,兩人感情失控蔓延,那個晚上,這個香豔的女孩剛洗完澡,肌膚散發著清新溫暖的氣息,她上身白色水母露肩衣,腰下晶瑩藍色泡芙裙,坐在沙發上湊近看著他,他視若無睹還在看書……

少女悠悠發縷貼在他腿上,美目盯著他的眼睛……

是欲擒故縱嗎?她直接跪坐於他的雙腿上,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眸……

她又走向坐在沙發椅子上看書的他,主動躺進他的懷裡撒嬌,兩隻手指捉弄著他的喉結,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嘴唇……

她趴在他身旁,呆呆的凝視著他,傻傻地說:“我們要不要‘鏘’個小寶寶呀?這樣我就有兩個寶寶了。”

“想什麼呢?你還是個寶寶那。”陳塵甜甜地回覆……

那天夜晚,安靜的躺在他身邊,韓柳琴心中所念:我不喜歡壓縮的故事,但願我們的愛情永生不息。

……

最後一次,是在二環的四季公園,一個奇幻又浪漫的地方。

時間失去了它的線性規律,四個季節在同一個空間裡和諧共存。

從春意盎然、他們只走到了夏日炎炎。

不知從何起,她開始傷心了。陳塵便陪她坐下,韓柳琴將頭輕輕靠在心上人的肩膀上,她的手緊緊握住他的衣角。

終於她開口道:“我愛你……可我也只能愛著你,花期一過,一切都消失了…”

陳塵的眼中突然充滿了不捨與深情,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雪發,感受著她髮絲間的柔軟和溫暖。

當最後,發縷從指間流過,韓柳琴走到花叢旁,回眸望向陳塵,說道:“世間是永生的,萬物交替而生,一直以來,所有生命都是過路之人。”……

這個月的31日早,一切回到了高架橋上。

穿越時空,願他還記得那個一念花開的韓柳琴。

7月6日,生活的一切都變了,但又像回到了當初。

九區與外環似乎都成了一場夢,感覺自已一直生活在這裡。在這座大城市裡他好像什麼都不用幹,每天享受著愜意的生活,日子漸漸平淡了下來。

有一天,他去了四季公園。

盛夏與盛夏的交融,是他與她的重逢。

一群鮮花中,貿然長著一朵安然的梔子花,與這些妖豔之花不同,它顯得那麼高潔雅趣,竟從它身上看到了永恆…

穿過一段蔽日林蔭的小徑時,他與她擦肩而過,悠長的玉發隨微風輕輕幽散。

陳塵突然轉過身,“等等!”

見女孩停住腳步回眸默默望向他,他開口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她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已眼中的波動,少女目光遊離,卻是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她輕輕轉身,像一片落花融入了夏日的森林。

她知道,有些故事,一旦翻篇,就無需再翻開。她只想讓自已的生活繼續,讓那些曾經的美好留在記憶的深處,靜靜流淌。

陳塵望著韓柳琴漸漸消散的背影,模糊的記憶如同昨日般清晰,卻又遙遠得如同隔世。

好像夢中她對他說:“你不必行路匆匆,所以腳步緩些,語調輕些,以此,那擱置的夢兒便會褪去塵埃。”

她彌補了十八歲的她,卻也隨那段從未發生過的回憶一起化作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