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途中,有很多小夥伴,在馬路上互相嬉戲打鬧,有些孩子手裡拿著一包手撕牛肉,一邊吃一邊走,他身旁的同學則是眼巴巴的看著他。
其他人的眼睛都快要粘在他的口水上了,可是他一個人就只是眼巴巴的看著,時不時的還神氣起來,好像在說,嘁,看吧看吧,不饞死你們。
是啊,那時候的童年就是這樣,窮的很,可是那是真的快樂、純粹的快樂、健康的快樂。
“咦,一青你快看啊,那個小孩好欠揍啊。”張豔咬著牙口說道。
一青顛了一下兩邊的書包,不以為然的笑到,“這有什麼的,你小時候不也是這樣?我小時候也這樣啊,可是,那也不代表一個人壞啊,這是我小舅舅說的,不能只看到一面就胡亂指責人。”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呢,再說了,你說了我也不是很懂,我只知道我媽媽說女孩子讀書沒有用。”
一青看著她那深信不疑的樣子,她想幫她扳正這個道理,可是她不知道怎麼說?讀書真的沒有用?
是啊,在這個小村莊裡面,有好多女孩子早已經成家了,據她所知的有好幾個,都是未成年的女孩子,更誇張的是去年剛剛嫁過去的,比她大三歲的姐姐今年已經生了一個女孩。
她不知道這個女孩將來的命運會是什麼樣子,但是她知道不讀書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這是小舅舅說的。
放學路上,有開心玩鬧的學生,有晚歸的阿公阿婆,更有甚者有揹著背篼的小孩,他們一回到家就脫下回家複習的擔子,奔向這個年紀本就不屬於他們的責任。
就是去幫家裡的老人幹活路(就是幫忙幹農活:砍豬草、放牛、下河插秧、上山揹包谷、下地種洋芋、在家煮豬草等一系列農活統稱為幹活路。)
一青是住在外婆家裡,她的爺爺在她爸爸剛剛出生的時候已經去天上當官了(即是去世的意思,但苗族認為去世的人是去天上當官了,在世時太苦了,到了天上就該享享清福了。)而她的奶奶據說好像是改嫁了,一青也不是很瞭解,但好像就是這樣的。
至於她的爸爸就被她爺爺的親弟弟收養,一直養到“拐了”一青的媽媽做老婆,這說來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張豔家和一青的外婆隔的不是很遠,幾分鐘就到了。
“嗝嗝嗝,鵝鵝鵝,額呢呢呢……”
“哎呀,快點,一青,你家的雞鴨牛在叫了,你還不快點去餵它們啊,再不快點餵它們,你外婆回來了不得罵你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已經很趕了嗎?再說了,真的就只有我家的雞鴨牛嗎?要不你在仔細聽聽啊。”一青眯著眼笑,看向已經紅耳朵的張豔,心想,這個人可真是不禁逗弄。
“哼,不理你了。”踩了一腳一青的腳,彎著身子就走回家去了,可是依舊不忘囑咐一青她們要去割豬草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
一青看著她那著急的樣子,不禁覺得搞笑,她又不是她,還能忘記了嗎?
一青看著快要落山的夕陽,比劃了一下,邊走邊笑,以後的人生一定是燦爛非常的。
快步朝著張豔家的相反方向走去,那是一棟木房子,婆娑的站立在夕陽之下,她正在用她那堅強的意志去保護在她庇佑之下的人群,幾十年如一日的守護著,不論風吹雨打。
遠遠的看著視線已經被她慘敗的身姿斜了眼,不知是她老了還是一青的眼睛有問題。
但願是一青還年輕吧,看不清眼前的風雨。
“一青,你回來了,快去山腳接你外婆,她說已經割好了豬草,現在就等你去背了,但是如果你實在餓了,可以先吃再去。”一青的外公在牛圈外面把大水牛趕進去,嘴裡吹著口哨,手上拿著牛鞭。
一青看見了外公臉上的褶皺,一層接著一層,層層相疊,不見遞減,在夕陽的照耀之下更顯得蒼勁,只是外公的高鼻樑好像格外偏愛他的右臉,一青竟沒有看見另一邊的紋路,可是,大概也是如此吧!
一樣的紋路,一樣的日升月落,不一樣的辛苦人生,這就是老一輩農民的一生。
“好的,外公,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利索的在內屋裡拿起屬於她的那一把小鐮刀,木柄光滑,摸起來十分順手,這是外公專門為她做的。
緊接著又去大堂裡拿瓷碗舀揉碎好的玉米粒粒給小雞和小鴨吃,又去水缸裡舀水給它們喝,這可是個好吃的東西呢,萬不可把它們給餓壞了,等到了重要的節假日,外婆肯定會做給她們吃的。
“對了外公,弟弟們回來了你叫他們不要亂玩耍,昨天都把人家的菜地給弄壞了,人家罵罵咧咧的可不好聽。”
一提起這個事情,外公就又生氣起來,語氣略微有點駭人,“知道了,你放心吧。”說完就又回到裡屋去了,好像又在搗鼓著什麼,一青仔細一看,原來是草鞋。
“一青,我先走了。”
一青聽見了張豔的喊聲,也回了一嘴,“哦,你先去吧,我外婆已經幫我割好豬草了,今天就不先和你一起去割豬草了,明天再和你去吧。”
是的,這豬草每一天都要割,落下一天都是不行的,如果不割的話,等過春節的時候,那豬就不好殺了,會被人家笑話的。
“哦,好的,那我們明天在一起吧,我和我妹妹先走了。”張豔身後跟著她的二妹,小小瘦瘦的一個,嬌羞的跟在她大姐身後,同樣也背了一個小背篼,跟著大姐去幫她們的媽媽割豬草。
一青就這樣背上她那小背篼,拿著那把小鐮刀就走了,一路上遇見很多和她一樣的人,都在往各自的家長幹農活的地方趕,生怕被家裡人責備。
小小的身影在霞光的照耀之下變得非常的巨大,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在這一刻真的具象化了。
一青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感受著初春時節的刮骨,手心揣在兜裡,小腿蹦噠著,看見村裡的老人,主動問好。
要是不問好的話,村裡人是會說閒話的,說這家的孩子沒有家教,看見人都不會喊。
“原來是一青啊,又來幫你外婆割豬草啊,真能幹,以後嫁人了一定是個能幹的兒媳婦。”一位揹著大大的竹背篼的伯母說道,手裡還拿著幾株豬草,後面跟著幾個小孩,有比她大大,也有比她小的。
“姐姐好,妹妹好。”身後的小孩主動打起了招呼。
一青也笑著向她們問好,可是她的內心是不喜歡這個伯母說的話的,這個時候,一青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感覺,只是臉上燥熱得很,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已經有了一點那方面的意向,也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伯母,別這樣說,我還小呢。”一青回說道。
“再過幾年啊就大了,哈哈哈。”伯母興許是看見一青臉紅了,也可能是趕著急要回家餵豬,也沒有多說幾句話就走了。
相逢的小道上,是少女的微微燥熱,是晚風的初春習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