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妄言之前都不知道,金川烏家裡還有一個房間專門被做成了家庭影院。

面積不算小,既有可以一起並排躺著的靠墊,也有能長沙發,桑梧洺開燈進入……他回頭看著謝妄言,“想看什麼電影?”

謝妄言也沒什麼想看的,他搖搖頭,“我都可以。”

桑梧洺順手選了一部電影,謝妄言看了一眼,便發現那是一部幾年前他想去電影院看,但最後卻遲遲沒去的片子。

“這個可以嗎?”桑梧洺看向他。

謝妄言點點頭,或許是覺得這樣太過敷衍,他又急忙開口,“我前幾年就想看這部電影。”

“嗯?”

“那最後沒去看?”

“對。”

“關下燈。”桑梧洺道。

謝妄言看了下自己身旁的開關,關閉了此時房內的主要光線,然後在電影開頭出現的微弱光線內,和桑梧洺一起坐在了那沙發上。

沙發很大,足足能坐下4、5個人,謝妄言下意識坐在了靠近沙發扶手的一邊。

而桑梧洺與他稍微隔了一些距離——

中間不能坐下一個人,只能容納半個人擠進去。

既沒有挨在一起,又沒有離得太遠。

“好巧,我也是。”坐下之後,桑梧洺才開始繼續剛剛的話題,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身前的矮凳上,“當時我也想去電影院看。”

“只不過時間不湊巧,影院的排片也不多。”

“等抽出時間的時候,再想去看,發現電影院已經沒排片了。”

說話間,電影已經正式開始——

影片背景發生在1999年,即將進入千禧年的時代,開頭便是長達9分鐘的長鏡頭,也特地用了膠片拍攝。

或許因為是故事背景與地點的緣故,場景帶著些許灰濛濛的調子。

此時房間內只有微弱的光線,謝妄言撐著腦袋看著電影,也許因為離得太近,又或許因為是這裡只有他和桑梧洺兩個人,他總能感覺到桑梧洺的一些細微動靜。

比如對方從腳蹬上拿起了自己的酒杯。

他甚至能聞到微弱的酒氣,不討厭,以及對方在拿起酒杯時,杯中的冰球與玻璃杯壁微弱的碰撞聲。

電影上的劇情還在慢慢繼續。

謝妄言不知道是因為有人在自己身旁的緣故,還是電影的陪伴,原先那被恐怖電影裡片段佔據的大腦,慢慢被故事裡的劇情佔據。

而此時已經到了深夜12點,他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哈欠,開始覺得困倦起來。

“困了?”他突然聽到身旁的桑梧洺這麼問。

謝妄言沒想到自己打哈欠的動作居然被發現了,他搖搖頭,“還好。”他說著掩飾性的遮蓋了下自己還想要打個哈欠的動作。

其實他確實有些困了。

此時房間裡溫度合適,沙發柔軟,電影的節奏很慢,也沒有太過激烈的音效,一切都好像是最好的安眠藥。

可他不能睡著。

謝妄言想,他知道這會兒他最好順水推舟,和桑梧洺告別,然後回到自己的地鋪上呼呼大睡。

但他卻非要坐在這裡,看著眼前這部他幾年前想看的電影。

“我不是很困。”他又說,然後悄悄用視線看向桑梧洺。

桑梧洺彷彿只是隨便問問,見他執意自己還不困,便也不說些什麼……謝妄言轉回視線,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電影上。

電影的場景這會兒已經來到了綠皮火車,主人公旁邊的男人一看就是個騙子,穿著西裝梳著油頭,不斷吹噓著自己的投資,還說自己有關係,能搞大錢。

主人公興許是被這話吸引了,忍不住和男人詢問起來。

“你說她會被騙嗎?”謝妄言忍不住道。

他知道看電影的時候應該安靜一點,可這又不是電影院,只有他和桑梧洺兩個人,那稍微聊一會兒應該也沒事吧?

“也許。”桑梧洺說。

其實這劇情謝妄言並不喜歡,故事開頭便是主人公為了自己的愛人頂罪坐牢,再次出獄之後,時代已經變成了千禧年。

申奧成功、加入WTO……原先只有少部分人能買得起的手機,現在也變成了幾乎人人都能買的東西,愛人消失不見,主人公想去要個說法,問問怎麼回事。

可謝妄言卻完全不看好,他覺得這分明是電影的另外一個角色在逃避罷了。

他想聽聽桑梧洺的見解,卻發現對沒有繼續敘述的意思。

興許是謝妄言的視線過於明顯,桑梧洺終於還是轉頭,“怎麼?”

“我以為你會很肯定的對我說,會還是不會呢?”謝妄言道。

桑梧洺失笑,“對於無法判斷的東西,我不說太肯定的話。”

“電影不是現實。”

“這人好與壞,全看導演的想法。”

狡猾的大人。

謝妄言想。

他的腿上蓋著房間內的毛毯,他手指無意識的揪著毛毯上的絨毛,然後才又抬頭看著電影。

後續的劇情依舊很慢,謝妄言睜著眼睛,慢慢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一邊對自己說,要清醒點啊!一邊又覺得這兒實在好睡覺……最後他還是撐著腦袋靠在沙發的扶手上沉沉睡去。

桑梧洺在他腦袋一點一點來回晃動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

等謝妄言終於撐不住,靠在沙發的一角睡著,桑梧洺這才正大光明地調轉了視線。

電影的內容他已經不再去看,他看著謝妄言光線下熟睡的那張臉,想起剛剛對方詢問自己的問題——

少年人總覺得愛應該是義無反顧的。

杯中的冰球已經縮小了二分之一,沒喝完的酒也過了最佳的飲用時間。

桑梧洺把杯子放在腳蹬上,然後站起來,來到了謝妄言的跟前。

他站在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謝妄言,桑梧洺的身形遮擋了身後的部分幕布,他看著睡得正熟的謝妄言……彎腰伸手拍了下謝妄言的肩膀,想讓他回去睡覺。

卻沒想到謝妄言把腦袋埋在了胳膊裡,完全表現出了別打擾我的意思。

桑梧洺就這麼看了熟睡的謝妄言一會兒……最後還是替他把滑到膝蓋上的毛毯撿了起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鬼。”

他在不算安靜的室內自言自語。

……

把臉埋在胳膊裡的謝妄言睜開了眼,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