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手中刀胯下馬

這個時代的中亞地區雖然還不像後世那麼幹旱，但比起秦漢之時還是要差上不少。

杜佑一行一路向東，也是感覺越來越疲憊，許多人都是感覺越來越麻木。

只有尉飛始終保持著警惕的狀態，從離開巴格達開始他就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已經整整走了一個月，此時使團已經進入了土火羅地區。

這一地區名義上雖然屬於大食，但其實大食人並沒有能建立有效的統治，實際上算是一個三不管地帶。

這一地區又處於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是以各種盜匪、馬賊橫行，局勢一直很混亂。

倭馬亞王朝時期大食人也曾經大勢清繳過馬賊，此地的治安倒也好過一段時間。

但隨著倭馬亞王朝的崩潰，新興的阿拔斯王朝一直沒有精力處理這些事，此地區又成了馬賊們的天堂。

使團從長安前往巴格達時，在此區域也遇到過兩次馬賊的襲擊。

不過因為使團並沒有攜帶太多財貨，又打著大唐三辰旗，是以並沒有吸引大的馬賊的目光。

不過這一次返程卻是不同，離開巴格達之時曼蘇爾可是當眾送給了使團十餘車財貨，這些財貨足以讓大多數人眼紅。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尉飛與杜佑商議過之後，也是幾乎把所有的斥候都撒了出去。

與此同時尉飛也下達了加強警戒的命令。

使團上下隨時都有一半的人改為了武裝行軍，每過半個時辰進行調換。

行軍佇列也改成了後世大名鼎鼎的牽線陣，整個隊伍隨時保持著警惕。

不過如此一來的速度自然也是慢了許多，雖然有足夠多的馬匹駱駝，但每日前進的距離也不過七十里而已。

好在康居侯楊釗已經安排了人在邊境地區接應，李嗣業所領的安西精銳騎兵如今也已經進入河中地區，只要過了這土火羅使團也就安全了。

杜環摸了摸頭上的汗水，看了看日頭，不禁想起了當年跟隨高仙芝進軍呾羅斯時的場景。

當年自己還年少，一心想著立下戰功洗刷身上的汙點，可誰知道竟然……

轉眼之間已然過了十六年，他看向身旁當年同樣被俘虜的戰友，不禁嘆息一聲，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六年啊。

就在杜環感嘆之時，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名斥候打馬而來。

從斥候那焦急的面容上，杜環就察覺到了不對。

果然很快杜佑與尉飛就下達了加強警戒的命令，隨後就派人來請他過去議事。

“出什麼事了？”

一見杜佑與尉飛兩人，杜環就問出了口。

尉飛聞言道：“剛剛斥候傳來訊息，一支人數超過三百的馬賊正在快速向咱們靠近。”

“三百！”杜環聞言一驚，如此規模的馬賊可不常見。

這土火羅地區雖然是各種盜匪的天堂，但絕大多數馬賊隊伍的人數也就在五十到一百人，超過三百已經很少了。

要知道西域地區一直以來就是小國林立，許多國家舉國之兵也不過就幾百人而已。

“確定是馬賊嗎？”

杜環再次問道。

也難怪他會如此問，絲路之上一般大鼓的馬賊實際上多為各國（部落）軍假扮而成的。

杜環此時也是做此猜測，他甚至懷疑是呼羅珊總督所為。

杜佑此時卻是面露覆雜之色道：“根據現在打探的情況，這支馬賊多為葛邏輯人！”

杜佑聽到這個名字，不禁緊了緊拳頭。

當年呾羅斯之戰，唐軍原本佔據絕對的優勢，若非葛邏祿人的背叛，唐軍絕對戰敗，自己也不會流落大食十六載。

他深呼吸一口氣道：“看來果然是大食人所為了……恐怕曼蘇爾還有後手！”

杜環很快有了判斷。

杜佑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如此了，這曼蘇爾恐怕是想將咱們永遠留下了！”

“呵呵！”尉飛冷笑一聲道，“那還要看看小爺手中刀，胯下馬答不答應。”

“尉校尉說的好！”杜環讚了一句，我大唐鐵騎橫行天下，他曼蘇爾想要取我等性命，想的美。

尉飛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橫刀，“昔日太宗皇帝言我大唐徒兵一千可破胡兵數萬，如今我有三百精銳，那就看看大食人用什麼來擋！”

杜佑也笑了：“說的好，那咱們就用這手中刀殺回大唐！”

三人達成一致之後，很快就佈置起來，一道道的命令也有條不紊的下達下來。整個隊伍很快就完成了戰爭準備。

不一會兒另外幾名斥候也返回，並帶回來了最新的情報。

這一次來襲的馬賊不止最初的那三百人，另外還有兩隊馬賊也殺了過來。

三隊馬賊加起來已經超過了六百騎。

不過對此整個隊伍中沒有一人害怕反而是興奮起來。

整個隊伍人人摩拳擦掌就等著敵人把自己的人頭送上來。

眾人此時也小聲的議論起來，“區區六百人也敢來找死……”

“趙二，一會兒咱們比一比看看誰獲得的首級更多……”

“好，說好了，誰輸了回長安後誰請客去西市喝酒！”

“諸位說說，這一次又是哪家不長眼的馬賊，竟然敢來找死！”

“依我看，恐怕不是普通馬賊那麼簡單……”

“管他簡不簡單呢，乃公只知道軍功來了……”

“哈哈哈，趙大說的是，管他什麼人，敢來此，砍了他們就是……”

就在這時天邊已經出現了一隊騎士。

“全軍備戰！”

尉飛發現遠處的敵情之後，立即下達了命令。

眾人聞令當即肅然起來。

很快眾人已經可以聽到馬蹄的聲音，隨著聲音越來越大，很快一支騎兵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

此時隊伍中，一名頭目面露緊張之色的看著大頭領。

“將軍，咱們真的要進攻唐軍軍陣？”

那首領看著唐軍的軍陣，“嘆息一聲道，呾羅斯之戰後我葛邏祿就只能跟從大食人了，這一次可是哈里發親自下達的命令……”

“可是唐軍豈是那麼好招惹的，咱們如今才不過六百騎啊！”

那首領看向左右，“大家不用擔心，對面並非是唐人邊軍，不過是從長安來的一群繡花枕頭，而且士兵不過百五之數……”

在首領的一番鼓動之下，眾人卻是士氣漲了不少，眾人皆想，“打不贏唐人邊軍，難道還打不贏一群繡花枕頭！”

在這些葛邏祿人心中對大唐十二衛之兵的認識還停留在李隆基時期。

殊不知如今的大唐十二衛早就已經今非昔比，乃是不遜色於邊軍的精銳之士。

……

“看來這些葛邏祿雜碎是想主動衝陣啊！”

杜佑看向遠處的葛邏祿人，面上露出輕蔑之色。

杜環這時面露恨意道：“依我看，這附近定然有不少人在偷偷觀戰，咱們該當主動出擊，以震懾暗中之人……”

尉飛點頭道：“不錯，咱們也該是讓這些傢伙見識見識我大唐之威了！”

杜環這時看向前方正在整隊的葛邏祿人，“請把這一戰交給我吧！”

……

在距離杜佑等人大約十里之外的一處林子中，一支人數約八百人的騎兵正隱藏在其中。

這隊騎兵領頭之人正是曼蘇爾手下三位大臣之一穆里亞尼。

“埃米爾，葛邏祿人已經準備進攻了！”

通訊兵這時傳來了最新的訊息。

“好！”

“賞他一個金幣！”

穆里亞尼面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埃米爾，這葛邏祿人恐怕不是唐人的對手啊！”

這時他身旁的一名千騎長忍不住說話了。

穆里亞尼聞言卻是露出了微笑，“這是自然，葛邏祿人雖然擅戰但比起大唐和我大食來還是差了許多……”

“既然如此，埃米爾怎麼還逼迫這些葛邏祿人主動出擊？”

穆里亞尼搖了搖頭，“你不懂！”

穆里亞尼說著話，卻是打馬向山頂而去，他左右的幾名軍官和侍衛也趕緊跟上。

不一會兒里亞尼幾人就已經到了山頂。

從這裡向山下望去，葛邏祿人與杜佑等人的行動盡收眼底。

這時穆里亞尼看著遠處的唐人道：“那唐人使者說的很對，如今我大食與大唐就如同匈奴與漢……”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其實我大食甚至還不如漢時的匈奴……我大食現在三面受敵，此時決不能與大唐發生全面戰爭……”

眾人此時皆是安靜的聽著穆里亞尼的述說。

穆里亞尼身邊的這些軍官，都是其家族的精英，是其家族的未來，因此他對幾人沒有任何隱瞞。

“但這些唐人，尤其是那杜環對我大食太過了解了，別人也就罷了，此人卻是絕不能讓其歸唐！”

“咱們必須殺了這杜環，但為了避免與大唐發生全面戰爭必須要有人為此事負責，以平息大唐皇帝的怒火！”

“埃米爾，我明白了！埃米爾是想把此事放在葛邏祿人頭上！”

“不錯，不過區區葛邏祿人恐怕還不足以平息大唐的怒火恐怕還得加上艾哈邁德的人頭才行！”

“艾哈邁德的人頭！”

左右之人皆是一驚，這艾哈邁德可是如今的呼羅珊總督啊。

“沒辦法誰叫如今我大食比大唐弱呢！”

“埃米爾大唐雖然強大，但要與我大食作戰卻是萬里遠征，我們又何必如此懼怕。”

“呵呵萬里遠征，你們可知道日前唐人的艦隊已經到了勃薩羅，以唐人的海上力量，若是運送數萬大軍在勃薩羅登陸，我大食又需要多少軍隊才能抵擋……”

“更嚴重的是，大唐艦隊既然能夠到勃薩羅那麼到埃及又有何難，若是唐人與埃及人，甚至拜占庭人勾結在一起，我大食又該如何！”

“埃米爾，竟然如此您為什麼一直主張對唐強硬呢？”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真是蠢才，看一個人，不要看他說什麼，而是要看他怎麼做，若我不如此，爾等以為我們的家族可能與其他家族並列！”

“看一個人不要看他說什麼，而是要看其他做什麼，不要向艾哈邁德一樣到頭來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埃米爾我們知道了！”

穆里亞尼點了點頭，“你們都是家族的希望，我也希望你們能夠快速成長起來！”

……

就在幾人說話之間，杜佑與尉飛終於答應了杜環的請求。

很快杜環就集結起來七十騎騎兵，並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這時葛邏祿人，也已經正式開始了行動，他們牽著馬一步步的向杜佑等人的軍陣靠攏。

這時在周圍偷偷觀戰之人一個個也緊張起來就連遠處的穆里亞尼等人也停下了交談，目光死死的盯著戰場。

此時所有人都以為唐人將選擇防守，在眾人看來這是唐人的最佳選擇，也最能發揮出唐人弓弩的優勢。

可就在葛邏祿人距離軍陣大約兩百部之時，一隊唐人騎兵竟然主動出擊了。

誰都沒有想到唐人竟然打算用區區七十騎衝擊葛邏祿人的六百騎。

不過這些人卻不包括葛邏祿人，西域諸部（國）最瞭解唐軍騎兵恐怖的恐怕就只有葛邏祿人了。

當年呾羅斯之戰後，唐人為了懲罰葛邏祿以前北庭節度使封常清統兵討伐葛邏祿。

當時封常清手下不過唐軍萬人，在路上收攏了回紇突騎斯以及其餘各部之兵總計也不過兩萬人。

當時葛邏祿可是集結了六萬騎兵設伏準備伏擊唐軍，這六萬騎也是葛邏祿人的全部家底。

封常清所領萬騎雖然上當落入了埋伏，但卻反而以一萬騎徹底擊潰了葛邏祿六萬騎兵。

葛邏祿經過這一戰差點滅國，而反觀唐軍傷亡卻是不過千人。

這一戰之後，葛邏祿人在面對唐軍時也就有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這一次不是因為大食人的逼迫，葛邏祿人也不可能主動襲擊。

“將士們，列鋒矢陣，進攻！”

當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一百餘步是，杜環下達了加速衝擊的命令。

於此同時，葛邏祿人也硬著頭皮向唐軍騎兵發起了衝鋒。

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大地上響起，漫天的塵土飛揚起來。

下一刻兩支騎兵在眾人的注視下壯在了一起。

“有我無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