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朵朵舊事

三月的薺菜，大片大片扎堆長。

陳三妹帶著三個娃來到昨天經過的一處山坡。

一眼望去，綠油油一片，每一棵都比山下的看上去肥壯。

陳三妹有些高興，指著一棵薺菜叮囑：“放牛娃、招娣，你倆看好了，這就是薺菜。你們別走遠，要保證在我視線範圍裡頭。”

“好嘞~”

兩個娃異口同聲應下，手上已經揣了三兩棵。

很顯然，兩個娃都認識薺菜。

陳三妹嘆氣，心裡滿不是滋味。

是呀，招娣之前就自個兒上山割豬草換工分了，放牛娃也每天放牛，怎麼可能不認識區區薺菜，她的擔心多餘了。

這麼想著，她也趕緊著手摘起來。

不一樣的是，陳三妹採摘的是中午的食材，所以她竟挑著嫩的摘。

而招娣和放牛娃那邊，是無差別薅。

陳三妹摘薺菜，少不了彎腰。

但她身前掛著陳朵朵，著實不好乾活兒。

看看四周似乎沒什麼危險，她索性將陳朵朵解下來放在薺菜草地上，輕聲囑咐道：“朵朵，你自個兒待一會兒，娘就在周圍摘，不走遠。”

陳朵朵連連點頭，她這算是得到了短暫的自由，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反對？

只是令她頭疼的是。

他們的活動範圍就只有這一片薺菜坡，乍一看、一聞，這坡上除了薺菜和野草，就只有零星的蒲公英。

雖然蒲公英也是一味藥，但陳三妹月子裡用不上。

她調動所有腦細胞開始回想月子水的配方。

這一想，不少記憶模糊的事情就這麼水靈靈的浮現了。

上輩子，打她記事起她就是個孤兒。

靠著吃百家飯長到五歲，而後被村裡的蠱女收做徒弟。

蠱女叫啥她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蠱女不善言辭卻很善良，她的蠱術從不害人，只救人。

蠱女靠著治病救人供她吃飽飯，還把畢生所學毫無保留的教給她。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在她八歲那年，蠱女給財主老爺家裡的少爺瞧病。

當天，那少爺的病明明已經好轉，可到了夜裡突然暴斃了。

財主老爺把錯全怪在蠱女頭上，說她是妖女，用妖術殘害人。

為了弄死蠱女和陳朵朵，這老爺私下裡不惜花重金買通村裡半數以上人。

有錢能使鬼推磨。

村裡人被財主老爺的錢矇蔽了雙眼，頓時將蠱女從前的好忘得一乾二淨。

幾番挑唆下來，最後竟是整個村子的人都叫囂著要弄死蠱女。

他們中有人知道蠱女每當月圓之夜最虛弱，便趁著這時候把蠱女迷暈綁起來，架在火堆子上燒。

蠱女被迷暈前已經感知到自已命不久矣，便將自已的家當都給了陳朵朵，讓她逃到後山上躲起來。

八歲的陳朵朵站在後山腰上，遠遠看見一道熊熊烈火，而她如母般的師父就這麼活活被燒死！

陳朵朵怒了。

和蠱女生活的三年裡，她學到了蠱術，卻從未學到過做人道理。

這個村子的人給她上了狠狠一課。

好人沒好報！

為了給她唯一珍視的蠱女報仇，陳朵朵躲在山上，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煉製出她認知範圍內最毒的一種蠱。

噬心釘刺蠱。

這種蠱會侵蝕人體心臟，而後感覺全身彷彿被無數根鐵刺不停扎刺，直至心臟破裂而亡。

蠱成那日，她跑到村子水源的上游，將蠱蟲投入其中。

不出一日，整個村子的人逐漸中蠱，無一生還。

她冷漠的放了一把火，整個村子在一夕之間化成灰燼。

而後她便帶著蠱女的一小捧骨灰，躲進了無人敢入的哀牢山。

一待就是幾十載，還在山中尋到機緣，踏入道修。

她在山中勤修苦練，將道蠱完美結合在一起，開創出上百種蠱。

在她九百九十九歲的那一天，她在山腳下撿到一個被人遺棄的女嬰。

幾百年前蠱女撿她的那一抹溫情再現，讓她生出別樣的心思，決定將這女嬰培養成人，讓她繼承自已衣缽。

她把女嬰撿回山中，以蛇蟲精血餵養。

女嬰天賦異稟，被她培養成蠱童聖體，蠱修的造詣一度有超過她的跡象。

可奇怪的是，這女嬰只能修蠱術，卻怎麼也踏不進道修。

眼瞅著自已的愛徒一日日老去，自已卻宛如少女，陳朵朵十分心痛。

幾番思量，決定帶著愛徒走出這方天地，去外頭尋求讓她長生的法子。

她曾發過誓，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治病救人。

可為了這個她唯二愛過的徒弟，她甚至不惜違背誓言，給各江湖門派的人治病。

下山十載，她救過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八百。

可忽的有一日，她突然成了人們口中濫殺無辜、無惡不作的魔女。

江湖各派開始追殺她。

她以蠱卜卦，算出從前那個村子裡留下後人。

這人是誰她沒算出來，但算出這一脈的後人已經追殺她近千年，一代又一代，一直沒成功。

她不主動惹事，但也不怕事。

但凡有人要殺她，她總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讓對方死於非命。

如此一來，她魔女的名頭算是坐實了，更多江湖人士盯上她，還為她取了一個親切的稱呼。

苗疆老祖！

一日，已經八十多歲的愛徒忽的倒在她面前口吐鮮血。

她在愛徒體內探出一種十分陰毒的蠱，還是幾百年前她自個兒創造出來的。

這種蠱一旦種下，便沒有解除的法子。

唯有一法，便是將陳朵朵體內供養了千年的百毒蠱王渡入愛徒體內，讓蠱王將其蠱吞噬。

而陳朵朵沒有絲毫猶豫就這麼做了。

蠱王離體，她的蠱術修為一瞬降至八歲時的狀態，豆蔻容顏一夕之間變成滿臉皺子的老太婆。

而她的愛徒則是一夕之間繼承了她的衣缽，恢復至十八歲的容顏。

世間巧合奇妙。

百來名仇家正好在這時候尋到此處捉拿陳朵朵。

危急關頭，陳朵朵還像從前師傅護她一樣護著愛徒，讓愛徒先走，自已利用不成氣候的道術為她斷後。

眾人將她制服，砍去她手腳、挖去她雙眼，把她做成人彘供富人獵奇觀賞。

可她不知，這場陰謀的主導人便是她的愛徒。

愛徒從不是什麼棄嬰，而是那村子的後人，從始至終這都是一個陰謀。

她忍辱負重、苟延殘喘，做了近百年人彘，自始至終覺得愛徒會來救她。

直至壽元降至她才得知真相，悲痛、屈辱、憎恨隨之而來。

她不想自已死在屈辱中。

最終將殘餘的靈力匯聚到丹田處，自爆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