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前奏，清脆的女聲在一聲吸氣之後，直接開始了她的表演。
根本不給孫敏準備時間，就已經開始個歌唱。
“日語歌？”
孫敏聽不懂，但手也不自覺的打著拍子，這跟前面的歌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當了這麼多年的稽核，孫敏對音樂的鑑賞水平還是有的，他敢說如果不是日語歌，就憑這個躍動的調子和歌手的演唱，直接拿去新歌榜打榜都沒問題。
旋律，演唱都是水準之上。
孫敏甚至有點可惜，這居然是一首日語歌。
語言不通的環境下，這首歌想要火起來恐怕很困難。
孫敏已經決定了，只要歌詞沒有問題，說什麼都要給這首歌一個推薦。
按照規定，釋出歌曲是必須要有歌詞的，如果不是普通話，還需要附上翻譯。
伴著節奏，孫敏點進了歌詞。
但是看到歌詞，孫敏的眉頭卻擰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首歌的旋律是歡快躍動的，在孫敏聽不懂的前提下，他感受到的情緒絕對是快樂的，連上班時的喪氣都被歌聲帶走。
可是這首歌的歌詞看起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看過了歌詞才會知道，這首歌一開始的調子就是沉重的。
前奏之前突然的女聲描繪出了只有二人存在的廣袤夜空，但在前奏之後，留下的第一句話卻是【再見】。
即便如此，孫敏還是抖著腿聽這首歌。
他稍微瞭解了，《向夜晚奔去》指的是什麼。
稍微有些看岔了，孫敏又把歌拉到開頭，一句一句對著翻譯聽歌。
孫敏漸漸理解了這首歌講述的故事，也開始期待故事中的另一個人會對唱歌主角的人說什麼。
另一個人是故事中想要尋死的那個，主角理解他，甚至可能是愛慕。主角做了很多想要將那個人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舉動。
但是看起來那個人並沒有接受主角的好意。
這種感覺怪怪的，壓在孫敏心頭。
第一段結束在【兩人緊緊相依】的歌詞中。
孫敏的緊皺的眉頭卻沒有舒展開來。
進度條還有大半，故事沒有結束，這個看似幸福的結果並不是故事結局。
故事到這裡，說的也只是主角做了什麼，卻沒有說那個人如何回應。
在間奏中，孫敏連忙把歌詞往下拉。
然後……
什麼都沒有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艹！”
這種上廁所到一半突然夾住的感覺讓人無比難受，孫敏氣不打一處來，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嚇了旁邊艾一一一跳。
“孫哥，怎麼了？”
孫敏捂著臉：“沒什麼，遇到個狗作者，昨晚看小說作者斷章，今天聽歌還能被人斷章。”
重新帶好歪了的耳機，孫敏繼續聽著沒有歌詞的後半段。
聽得出來，歌神和琴聲都是直錄的，伴奏也只有吉他，簡單到有些簡陋的配置。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孫敏都懷疑這是那個正兒八經的作曲家搞了個小號，整首歌實在是太成熟了，按理說是不該出現在他的稽核列表裡的。
這首歌只有一半，孫敏很是遺憾，但是一想到這個作者還發布了一首，他立馬滿懷期待的點開了第二首。
依然是一首日語歌，歌名叫《雨聲殘響》。
還是是單純的吉他伴奏，但是人聲出來的時候，孫敏疑惑的看了下上傳作者名，確實還是那個人。
兩個人的歌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歌唱的技巧相比女歌手要差一些，但是情感更加充沛。
這首歌慢得多，沒有那麼歡快，但是歌詞相比之下卻要更加積極。
看到歌詞的第一句時候，孫敏沒忍住笑出了聲。
【尋找比自己更沒用的人，沉浸在那樣的優越感裡】
孫敏苦笑著自言自語道：“孃的，聽個歌跟照鏡子似得。”
當女聲加入進來的時候，孫敏心裡莫名的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只是聽歌，他居然有一種，這兩個人格外相配的感覺。
孫敏對聲音還是很敏感的，他一下就分辨出來了，這就是第一首歌的女歌手。
這首《雨聲殘響》很快就結束了。
第一首歌只有一半，第二首歌也只有不到三分鐘，取下耳機，孫敏意猶未盡。
要不是要工作，他真的想把這兩首歌迴圈一整天。
“孫哥，你怎麼哭了！”
在艾一一的驚呼下，孫敏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照……”聲音出口盡然嘶啞，孫敏咳嗽一聲，笑到，“這首歌歌詞有點戳我心了，照鏡子似得，我自己都沒注意，真是好歌啊。”
看著艾一一好奇探著腦袋的模樣，孫敏笑著把耳機遞給她：“聽聽吧，很好聽的。”
艾一一接過耳機，她自然不會拒絕。
選擇這份工作就是因為喜歡音樂，她從入職之前就在想，如果自己能挖掘出來一個大歌星就好了。
連孫哥口味那麼挑剔的人都說好的歌，艾一一怎麼能放過。
艾一一聽著歌，孫敏又看了一遍歌詞。
【拼盡全力尋找自己存在的證明】
【人類沒有希望就不能存活下去】
【如果歡笑是為了守護昨天的自己，那即便是哭也沒有關係吧】
寫的真好啊。
【可我們依舊不完美，還是未成品】
真的就像是照鏡子一樣。
自己是什麼時候丟掉了希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守護昨天的自己而只是得過且過的看著腳下呢？
一回頭，才發現那個曾經也和旁邊小姑娘一樣充滿活力的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丟掉了。
想要去回憶，那個曾經的自己的模樣都是那麼的模糊。
孫敏不抽菸，因為怕死，但這一刻卻不知道如何抒發自己心中的情緒，莫名想抽一支菸。
算了，狗命要緊，孫敏想到自己得肺癌去世的爺爺，還是打消了抽菸的念頭。
他拿起手機，第一次不是為了摸魚，而是翻開了一個又一個的資料夾，藏在最裡面的，是他自己寫的從來沒有發出去的歌。
明明連發出去的勇氣都沒有，卻在每一次換手機的時候，寶貝一樣的轉移到新手機裡。
要不然，回頭改改，唱出去吧。
耳機給艾一一用了，孫敏想起來昨天火起來那首歌，心裡想著，如果也是這個水平，那聽一聽也不虧！
於是他開始翻找群聊天記錄，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轉發的短影片。
看了眼時長，孫敏還沒開始聽就罵娘了，又這麼短，好不容易主動想聽歌了還不給爽了是吧。
但是他還是點開了，入耳那沙啞的男生配上勵志的歌詞，好懸又給孫敏整哭了。
奶奶滴，現在的新歌手都這麼妖孽的嗎？
影片太短了，意猶未盡，孫敏又點開聽了一遍。
聽著聽著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聲音？
怎麼這麼耳熟？
就在這時候，艾一一也驚撥出聲：“這個聲音好耳熟啊！”
孫敏一腦袋探過去：“你也聽出來的？”
艾一一點了點頭：“嗯呢，這個女歌手，我印象裡我還關注了！”
“女歌手？”
艾一一疑惑道：“對啊？”看了眼孫敏的電腦，“不過不是她，不是這個名字，聲音真的好像啊，那個人也經常唱日語歌。”
孫敏連忙點開這個賬號，檢視他的歷史資訊，很快就看到了曾用名“討厭下雨”。
孫敏問道：“是這個名字嗎？”
艾一一看了下，點頭有些驚喜道：“真的是她誒，嗷，昨天改的名字啊，我說我怎麼沒發現。這個名字還有男人一起唱歌，是談戀愛了嗎？”
孫敏想到運營部那邊找人的事，連忙又問道：“你對這個女歌手瞭解多少？”
艾一一聳了聳肩：“就是以前關注的，覺得聲音好聽就關注了，其他就不知道了。”
孫敏又趕緊檢視這個賬號的其他資訊。
發現居然是個除了發歌其他什麼都沒有，甚至都沒有實名的空號，不禁有些失望。
但轉頭一樣，拉到吧。
又不是自己部門的工作，回頭把這個資訊提供給運營部那邊就算仁至義盡了。
這麼想著，他拿回了耳機，先操作上，兩首歌都給了一個推薦，接著又開始聽起來，再聽一遍再繼續工作。
孫敏注意到艾一一的表情有點怪，於是問道：“怎麼了？”
艾一一有點不自然：“突然覺得怪怪的，我做這份工作就是想要找出厲害的歌手，看到自己關注的人被推薦按理說我應該高興，可實際孫哥你給了推薦後我又有點失落。”
孫敏雖然工作上是個擺子，但是也是個有經驗的社會人了，一下就明白了艾一一的想法，他難得準備做一次前輩該做的事，笑著問道：“怎麼，覺得自己的寶藏被人發現了，開心又糾結？”
艾一一老實的點頭：“是有點這種感覺吧，總覺得自己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人多了，就沒有那麼……唔……”
優越感三個字衝上腦海，艾一一卻沒有說出口。
孫敏沒有取笑她，而是說道：“其實喜歡小眾這件事，本身就挺大眾的，換個角度想，至少是你最先發現的不是麼？”
“也是。”
孫敏又補充道：“你可能在想優越感什麼的，然後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討厭，就像歌裡寫那樣，但是其實也不一定。誰願意分享自己心愛的玩具呢？你看我爹，一塊錢的打火機都跟寶貝似得，別人用一下都盯著，用完趕緊就得拿回來。”
艾一一心裡糾結的情緒一下被孫敏的笑談打散，這個前輩也沒有那麼高冷嘛，她笑道：“哪有這麼說自己爸爸的。”
孫敏聳肩道：“本來就是咯，但是啊，歌這種東西，畢竟不是獨屬於我們的玩具嘛。”
說完這句話，孫敏突然有些後悔，莫名的有了些前輩說教後輩的感覺，聽說現在年輕人特別反感這種爹味說教。
艾一一倒是沒有那麼多心思，展顏笑起來：“孫哥你說的對！我一會去我加的同好群裡好好宣傳一下！”
“咳，現在是上班時間嗷。”
艾一一狡黠的笑道：“孫哥你也知道是上班時間啊。”
挨著的工位，這位前輩孫哥的摸魚行為艾一一可是全部都看在眼裡，就像是課堂上老師看下面開小差的學生一樣。
學生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其實講堂上一覽無遺。
“咳咳……工作，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