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有那麼一點尬,頭皮有那麼一點麻。”

微笑教會所處的廢墟地下。

寧遠坐在大廳長桌末尾,說著不久之前的送別,臉上的神情說不上是尷尬還是羞赧。

得虧了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然寧遠覺得自己腳趾頭能摳出別墅來。

……是真的能摳出來!

長桌對面,李思思有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寧遠是在得瑟,但是她沒有證據。

接過弟弟李森端來的茶,李思思看著寧遠,問道:

“你說你想殺些人,摧毀些東西,你要摧毀啥?”

“也沒啥,就是想毀了青山福利院而已。”

寧遠接過李森遞來的茶水,神情平淡的回了一句。

聽到這話,李思思和李森動作皆是一頓。

李森抬頭看著寧遠,神情有些驚異莫名,“青山福利院?那玩意兒不是跟著Z666壁壘一起毀了嗎?”

“建築毀了,人不一定。”

輕啜一口茶水,寧遠眉頭微挑,接著說道:“福利院的院長咱們沒找到,另外……”

想了兩秒,寧遠將自己在壁壘暗巷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

聽到寧遠的話,李思思沒有說話,李森倒是笑了一聲,面色冷峻,“這麼看來,當初定下摧毀壁壘的路線倒是定對了。”

說著,他看了寧遠一眼,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某種意義上,咱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怎麼樣,要不要加入微笑教會?”

“算了吧,我還是喜歡單打獨鬥,微笑教會的行事風格也和我不符,而且……”

頓了頓,寧遠接著說道:“我要是加入了,你們是打算叫我‘八’還是叫我‘爺’,或者叫我‘八爺’?”

李思思和李森都怔了一下,旋即臉就是一黑。

“你就不能換個代號嘛!”

“那不能夠啊,‘八爺’這個代號對我而言很有意義的好吧,換不得換不得。”

聞言,李思思和李森對視一眼,皆是搖搖頭,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人都婉拒了,他們再硬拉,那就有些不禮貌了。

想了想,李思思看著寧遠,問了一句,“既然你要離開,那之後去哪兒有什麼打算嗎?”

“去無罪城吧。”

寧遠想也沒想地說道:“之前聽人說,無罪城會保護進入其中的人,挺對我胃口的。”

嗯,仔細想想,又是崑崙奴族,又是暗龍軍,又是處刑人……

他寧某人身上掛的仇貌似還不少,要是這些人都來尋仇,一般的地方或者勢力應該是扛不住的,也只能去無罪城瞅瞅了。

寧遠心思電轉,聽著他的話的李思思姐弟倆也有了反應。

“進無罪城啊,那可不容易啊,聽說條件很苛刻來著。”

李森皺著眉頭,沉吟片刻,“貌似……要麼有三億資產,要麼有足夠的眼界與實力。”

“三……三億?!”

李思思點點頭,接過了話題,“聽說三億還只是進入無罪城的門檻,這麼多錢財,在無罪城也只能當個窮人。”

聞言,寧遠的臉微微泛黑。

他現在身上三千塊都湊不出來,哪兒來的三億啊……

而且三億資產還只能當窮人?!

那他這身無分文的算什麼,算死人嗎?!

話說,要是埋在無罪城,是不是得八億一個墓啊……

搖搖頭,寧遠有些無奈地嘆息一聲,不再去想這些,“嗯……先去看看吧,沒準兒走運進去了呢?”

“……這可能比天上掉一塊石頭砸你腦袋上的可能還低吧?!”

“那可能性還是挺高的。”

寧遠說著,手中凝聚出一塊石頭,往天上一拋,石頭落下。

正好砸他頭上,寧遠笑容燦爛。

李思思、李森:“……幼稚!”

之後,三人不再聊這些事情,只是說些以前的些許趣事,又吃了一些糕點,然後寧遠就離開了。

臨行前,他沒有再多說其他,只是祝李森等人都好好活著。

“……對了,無罪城在哪兒來著?”

李思思、李森:“……”

深吸一口氣,李思思沉思,說道:“據說是在西南與中原交界地的一片山脈當中,山脈橫於交界處,半邊翠綠,半邊白……”

“姐姐,不用說了,他已經走了……”

李思思:“……”

目送著寧遠逐漸走遠,直至消失不見,李思思嘆了口氣,轉看向身後一處拐角。

“不見見他,這一次要是不見,下次再見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咯?”

話音落下,拐角處,一名身穿廚師袍,頭戴廚師帽的女孩兒走了出來。

她看著寧遠離開的方向,眼中有些不捨,“不用了,要是見了,我怕自己會跟著他走。”

良久,欲收回視線,看向桌上的糕點,輕笑了一聲,“他能吃上一口我做的糕點,我就心滿意足了……接下來,該好好幹活了。”

說完,欲轉身離開,腳步平穩,既不雀躍,也不沉重。

見此情景,李思思與李森皆是嘆息一聲,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荒野上。

天上的銀月依舊高掛,與地上的白雪相輝映,可謂一番美景。

寧遠與哥哥姐姐們走在雪地上,看著夜月,心中寧靜,直奔西南。

……

西南,中原與雪原交界之地。

漆黑又蒼老的身影站在雪原中。

它佝僂著身形,約莫兩米高,寬厚的手撐著一柄通體雪白,紋理清晰的木杖。

撩開額前灰白髮簾,一雙滿是滄桑的眼睛看著前方的一片山脈,沉默良久。

終於,它緩緩抬起腳,向前邁出一步。

噗一聲輕響 。

它的左腿消失不見。

微微一怔,它收回了腿,收回的瞬間左腿重新生長,須臾間,已經恢復完全。

寬厚的手掌摩挲著白木杖,它微微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滿身酒氣、形貌邋遢的男人。

男人看著它,它也在看著男人。

二者默然良久。

終於,蒼老聲音開口說話,“夜皇……老朽無意與你爭端,讓老夫入中原。”

夜皇聞言,舉起腰間的酒瓶,喝了一大口,這才說道:

“布羅,聽說你是不用睡覺的,怎麼這會兒卻做起夢來了?想過這條界線,可以,要麼我死,要麼你死!”

布羅沉默片刻,蒼老的眼中閃過一絲悵然,“王將歸,你便是人間真神也要隨人族覆滅。”

“崑崙奴族的王?老子又不是沒殺過。”

夜皇冷笑一聲,又往嘴裡灌了口酒,“覆滅人族,你們大可以試試,看看是你們崑崙奴族先絕,還是我人族先滅。”

聞言,布羅並不多言,只是微微搖頭,看著夜皇,嘆息一聲,“你當真不讓我入中原?”

“你可以試試。”

夜皇毫不避諱,直視布羅。

下一刻,兩道身影皆是在原地消失。

滿地白雪沒有掀起半點波瀾,上方空中卻是不斷出現蛛網般的漆黑裂痕。

天色漸沉,銀月被烏雲遮掩。

周遭的一切彷彿都在這一刻失去了光彩,只有那空中不斷出現的黑色裂痕仍無比清晰。

數十息後,兩道身影再次出現在原地。

邋遢的邋遢,蒼老的蒼老,看上去沒有與之前沒有半點區別,一切風平浪靜。

只有空中緩緩消弭的漆黑裂縫表明,剛剛發生過怎樣恐怖的事情。

布羅看著夜皇,夜皇自顧自喝著酒。

良久後,布羅轉身,進入雪原深處。

天又落雪,它蒼老無比的聲音從雪中傳來。

“夜皇……老夫比你活得長。”

“哼,那我也比你實力強,大限將至之時,你且看老夫入不入你西南雪原!”

一聲冷笑,夜皇的身影也在原地消失。

雪原與中原的交界地平靜無常,看不出半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