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

沒有想象中被人賞一對銀手鐲,也沒被陸家賞金手鐲,倒是被陸純賞了好幾記白眼飛刀,原以為把陸純擱在心尖上的哥哥也會賞給她幾句冷言冷語,結果沒想到她哥哥沒說什麼。

滿屋珠光寶氣的男女或站著,或坐在客廳裡,本來池招娣覺得自已穿的人模人樣的,能說得過去,但見到他們脖子手腕和外表穿著的衣服,她這藍白條的睡衣睡褲在客廳吃著蘋果,頭也沒梳臉也沒洗。

真像是精神病院跑出來以乞討為生的。

比想象中早了一天,女人安靜地坐在客廳裡,像是犯了大罪接受著全家上下甚至是管家王阿姨的審判,一邊相處二十多年的手足兄妹,另一邊流淌著同樣的血液,複雜情感在內心交織,陸景琛半個字都說不出,墨黑的瞳孔變化莫測。

“池招娣,你怎麼在這?”陸純先聲奪人,到客廳就挽住處於王者地位段位的陸老爺子,委屈巴巴搖起陸老爺子的胳膊:“爺爺,咱們還沒請人帶走她,她都惡人先告狀到陸家來了!”

陸純梨花帶雨,語氣堅定激昂,胡謅的話說出口竟跟真的似的,怪不得都說高手來自民間,她真是娛樂圈的滄海遺珠一枚,還拿手指著她的臉,要不是出於對那點錢的尊重,她早跟沒打疫苗的瘋犬少年一樣衝上去把陸純手指咬斷,“你別亂指,小心我把你手掰斷奧!”

滿屋幾雙眼睛都朝她看過來,池招娣繞開視線,用手摸了摸自已的嘴,試圖假裝無事發生:“oi,小鬼!這屋裡不開空調,搞得有點火熱嘛!”

“爺爺,你看她!她當著您的面都還敢威脅我呢!”她高跟鞋狠狠踩了踩地面,嘴巴一撅:“要是您不在的話,她肯定欺負我欺負的更厲害。”

“這無中生有的技術不拿去為社會做點貢獻都可惜了,小心阿美聞著味找你給你綁走了研新式武器。”小嘴淬了毒,一毒一個準,池招娣這話剛說完,就收到了陸純咬牙切齒的眼刀威脅。

陸老爺子原本對陸純慈祥溫柔的表情冷下來,隱隱染上慍色,腮邊的肉似乎都抖了抖,闔上眸將茶杯摔在桌面:“胡鬧!”

“之前是純兒到你們村鎮附近給了你欺負的機會,我們可以既往不咎,但現在你可瞧瞧清楚,這是在陸家,陸家家大業大門戶高貴,可容不得一個耍潑無賴的後生隨便欺負我的孫兒孫女!是誰請你來的?!我現在以長輩的名義請你立即離開!”

閻王殿,目睹這一切的鬼魂們突然感覺嗓子又幹又渴,不敢再看,全都找事做去了。死過重生之後,這女人身上九十斤的體重全是反骨,沒一丁點肉。

這老登還真敢惹她啊?

既往不咎、家大業大、門戶高貴、耍潑無賴、隨便欺負、請她出去?她金鐘罩鐵布衫早就焊在臉上了,不調查真相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她,那就索性坐實這潑皮無賴的關鍵詞好了,池招娣大叫一聲:“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料酒,非得讓我動手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池招娣腳跟裝了馬達加斯加企鵝一樣彈射起步。

“啊啊啊啊!”別墅空蕩死寂的空間忽然迴盪起女人的聲聲慘叫,叫聲淒厲如同冷宮裡玩兒不了手機還沒電視看的妃子。

“放開我!池招娣你是瘋了嗎?!”

“純純!純…”陸天霸叫著陸純的小名,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結果唇齒幅度太大,沒有謹遵醫囑,假牙一不留神從嘴邊沫子旁滑了出去。

別墅裡的安寧和幸福家庭構建者,以及陸純的奶媽兼主要責任人王姨慌里慌張地喚著“老爺老爺”,彎腰低身給陸老爺子撿假牙。

揪住陸純的秀髮拉到唐榮燁的跟前,“你不說,是要我自已開口嗎?我這得知真相還無所謂不發聲的唐女士?”

瞧見了一旁隱忍不做聲,沒有上前攔著自已的陸景琛,她心頭覺得詭異,手上不松力度,眼睛偷摸瞟著散發冷冽之氣的男人,他抱臂望過來,一瞬間四目相對,難以識別眼中的深意。

池招娣:她哥這是……試圖用奇怪的眼神把我逼走?

沒有假牙的陸老爺嘴巴似是個小型噴泉,不停往外吐著沫子,著急忙慌地:“你…胡老馬浙不適。”

“你鬆開我!鬆開我!死女人你抓著我幹什麼?”陸純抓住自已的頭髮不敢鬆手,嗷嗷叫痛,“王阿姨!快叫保安給她丟出去,王阿姨!”

眼看王阿姨馬上要撿起來那假牙,池招娣用屁股懟了一下王姨的腰,她手中的假牙就這麼水靈靈地飛了個拋物線,直勾勾掉進了水清透明的輝煌龐大魚缸中。

池招娣將女人轉走的頭按回來,“你王阿姨忙著打撈假牙呢,有什麼事兒聽你媽說吧。”

不是沒有想過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圍坐在一起對彼此相認,也幻想過自已一頭扎進唐榮燁的懷裡,被她揉著腦袋哄著“女兒乖,女兒媽媽在”,可從陸天霸到二樓,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緘默。

她有很多個瞬間都鼻子一酸,不知是身體裡的血液和細胞在難過,還是坐在屁股下的這塊塑膠布,讓她想到了無數個累癱靠在糧堆上直接昏睡過去的夜晚。

原來被屈向紅打只是對她身上的一種懲罰,原來更深的懲罰……是面對面的陸家所。

“招…池招娣。”陸景琛一步移動到池招娣的面前,和她對視了一眼之後有點猶豫什麼似的。

不遠處的陸動霸本想保持肅穆,但涉及到了妻子,立即面無表情地說道:“景琛你還在想什麼,都威脅到你媽媽的頭上了,不要想了,趕緊把你的這位不知道什麼地方來的朋友請出去。”

陸景琛看向唐榮燁,上前一步抓住了池招娣的胳膊,“不要鬧了,這裡是陸家,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談,都可以處理。”

“我告訴你,看在你是個年輕小姑娘的份上,現在你收手一切都還來得及,陸家不會以擾民或碰瓷的名義控告你,但若是你執迷不悟,在陸家接著這麼鬧下去,我就把你告上法庭,牢底都讓你坐穿,全家一個都別想逃過!”

看在陸景琛和江聿哲是好友的份上,也就是看在提款機的面子上,她鬆了手。

可陸純受了天大的委屈,沒想著放過,不依不饒繼續說道:“果然你們窮人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身體上流的是卑賤的血液,整日縮在不見天日的下水道里,見到別人全家幸福就心生嫉妒,就因為血液自卑,你就要這麼做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