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慕容斯武的失誤太多了,他必須接受上面的調查且被關了禁閉。
不過這個處理結果反而讓慕容雲海和慕容斯文父子倆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樣一來慕容斯武就算是想自殺以死謝罪也不得了。
皇帝給了慕容府一個機會,這一次重擔自然而然當仁不讓的落在了極受皇帝器重的慕容斯文身上。
慕容斯文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連夜就帶著重新組建的一支剿匪隊伍出發了。不過在出發前他特意讓慕容雪瑾到那家米店老闆那兒走了一遭,就說他們要外出執行任務了。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慕容斯文自已也不知道,他只是覺得自已必須多此一舉而已。
慕容斯文此前從未獨自一人帶兵出城打過大戰役,這讓慕容雲海十分擔憂。他對於慕容雪瑾和莫語兩個人是反反覆覆交代了又交代,已經被關了一個,不能再讓另一個再有事兒了。
“打得贏才打,打不贏就跑知道嗎?你的小命最要緊,大不了我們父子三人都回老家種田去。”貌似慕容雲海對於蠻族人給自已的爵位也並不怎麼上心。
的確就目前這社會環境,中原人在朝廷上也是處處被那夥異族貴族拿捏,時不時的就要雞蛋裡頭挑骨頭。功勞都是他們貴族的,中原人只配捨身賣命,還處處遭到碾壓……
慕容斯文見父親這段時日為了弟弟憂心兩鬢斑白又多了不少白頭髮,鼻子禁不住一酸眼眶就溼潤了。他趕緊順從地應付道:“知道了父親,兒子會小心的。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應該頂多一兩年就可以剿滅乾淨了。”
一兩年?一想到與長子要分別這麼久慕容雲海就悲從中來——這個兒子的命運實在是過於曲折坎坷了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嬌妻又被惡賊打殺,如今眼看著將近三十了還是孤身一人,這算哪門子的貴公子男爵?怎麼他的好事就這麼難以成就呢?
忽然間一個苗條的身影在慕容雲海的腦海裡浮現出來了,他忍不住囁嚅道:“那個,要是柳素心能夠陪在你身邊為父就放心了。畢竟他的功夫好,對你也是特別的上心。”
慕容斯文聽了不覺一愣,但是他很快就將話題岔開道:“父親不要過於操心兒子們的事情了,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您可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話不禁讓慕容雲海是既悲傷又寬慰,看來兒子還是很能體諒父母的難處的,瞬間就轉悲為喜道:“早些打了勝仗回來,等到你名滿京師的時節,想來那神都城裡的郡主公主都要哭著喊著嫁給你了!”
這話可把眾人都給逗樂了,慕容斯文卻連連搖頭嘆氣道:“父親您不知道,那些異族的郡主公主啥的一個都不適合給您做兒媳婦,她們都與你兒子我八字不合。”
慕容雲海忍住氣少不得又教訓愛子道:“你這混賬話可千萬別在人前亂說,小心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慕容斯文當然清楚此中的人情世故,自此他就拜別父親家人率領著大軍浩浩蕩蕩地開拔前線了。
起初反攻還是挺順利的,畢竟是朝廷的正規軍隊訓練有素且裝備精良,不到三個月就收復了好幾座城池,皇帝也是龍顏大悅,並且派人送來了嘉獎令。
慕容斯文乘勝追擊,將戰線向長江以北叛軍所盤踞的老巢平城一連推進了一大半,打得叛軍節節敗退,最後只能龜縮於以平城為中心的幾座城池之內。
只是戰鬥打到這裡要繼續推進就顯得異常艱難了,平城一帶依據長江天險易守難攻,真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慕容斯文久攻不下,明白看情形只能智取不能硬來了。
就在慕容斯文苦思冥想破城之策,要如何才能做到裡應外合將叛軍一併剷除之時,就在這天深夜他臥室的窗外居然響起了那久違的柔和而又富有節奏的叩擊聲。
慕容斯文驚喜交加一躍而起,他輕手輕腳地摸到窗前無聲無息的開啟了窗戶。只見窗外,就在銀色的月光下一個蒙著面紗的人朝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讓他進來。
慕容斯文禁不住內心一陣狂喜,他即刻就將窗戶完全開啟。蒙面人身輕如燕一個鷂子翻身就翻了進來,慕容斯文緊跟著就將窗戶又緊緊合上了。
就在慕容斯文緊閉好窗戶轉過身來之際,蒙面人已經緩緩解下了臉上的黑紗露出了真容。在跳躍的燭火對映下,一張俊逸脫俗的臉映入了他的眼簾,那深沉的眸子裡一如既往的清澈如水,而他健美的身影在這雙幽深的瞳孔里居然清晰可見。
激動不已的慕容斯文已經哽咽了,此時此刻任何言辭都無從表達自已的思慕之情,所以他索性不管不顧的直接就把對方一把摟入懷中了。
心情同樣激動的柳素心並未開口說話,任憑慕容斯文用行動訴說著他的思念。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慕容斯文這才順手拉起柳素心的手。燈光下那串貓眼石手鍊閃爍著奪目的華彩,將柳素心映襯得越發華麗而迷人。
慕容斯文忍不住扳過柳素心那令他魂牽夢縈的動人臉龐在燈火下仔細端詳,嘴裡還不斷喃喃自語道:“還好還好,真是謝天謝地了。看來你這兩年過得還算不錯,比我此前所擔心的要好得多了。”
柳素心低低一笑說道:“你也真是的,哪裡就把我給餓死了呢?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居然還有不少有錢人家爭著搶著要我給他們做上門女婿呢!”
一聽說柳素心在很多人眼裡是上門女婿的不二人選,慕容斯文就不樂意了。他氣惱地一把放開柳素心背過身去賭氣道:“哦,那麼請問柳相公你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可不要鬧到一男多嫁,到那時可就很不好看了吧?”
柳素心見慕容斯文是真的很生氣了,只得滿臉堆笑地走上前主動挽上慕容斯文的胳膊哄道:“你以為我是公子您呀?恐怕您這個新皇帝御賜的男爵早就成了錦林城中的香閨夢裡人吧?你才是害人不淺呢,至今為止都還是個鑽石王老五,害的人家大家閨秀們個個都為你得了相思病!據說還有一個什麼神都城來的丹霞郡主,當年她為了你不惜裝死墮胎……”
還沒容柳素心說完,他的嘴就被慕容斯文的紅唇給死死堵上了。他大吃一驚急忙試著往後退以掙脫對方的掌控,但是卻太遲了。
柔和的光線下兩條人影交織在一起,慕容斯文使勁兒按住柳素心的腦袋,強迫他用正面對著自已。
一陣深沉而又猛烈的激吻直把柳素心給逼迫得喘不過氣來了,也不知道被慕容斯文強吻了多久,柳素心終於趁著對方換氣喘息的檔口掙脫了慕容斯文的懷抱。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瞬間就成了驚弓之鳥,他已經不敢再靠近這個近在咫尺的大色魔了。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間就尷尬起來了,慕容斯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已剛才的失控行為,只得低了頭準備迎接心上人狂風暴雨般的洗禮。
出人意料的是柳素心居然並未出言責怪自已,約摸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他才有些猶豫地問道:“公子,您這次是來把我們徹底剷平的是不是?”
慕容斯文趕緊抬起頭來,他默默凝視著柳素心那張因為受驚而變得有些蒼白的俏臉沉聲說道:“素心,記得以後直接叫我斯文就好了。你早已離開慕容府不再是我們的家奴,現在還這麼客氣實在是太見外了啦!至於剷平不剷平那也是不確定的事兒,皇帝也不過就是口上這麼一說。畢竟大動干戈大打出手還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下下策,他還需要將精銳兵力用在征服百麗國上,並沒有那麼多的軍隊拿來與叛軍消耗啊!”
柳素心長嘆一聲道:“我們的這位新皇帝好大喜功連年南征北戰,搞得舉國上下是民不聊生!老百姓不能安居樂業又如何肯心甘情願的種田務農?”
慕容斯文沉默了,的確相比於治國理家,皇帝似乎特別偏愛擴充領土。當然了沒有皇帝的好大喜功也就沒有今天疆域遼闊的帝國,事情總歸是有正反兩面的。
於是慕容斯文力勸柳素心道:“素心,當今做上皇帝的不是你和我,我們都沒有陛下那樣的野心與實力。這也是天命使然,我們還是順從天意比較好。你在那邊還好嗎?跟我講講你的遭遇吧!”
柳素心深深的看了慕容斯文一眼說道:“我的信你應該已經讀過了吧?目前義軍的狀況不就是眼下這個樣子嗎?正如你所言,我們也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原先我單純的以為聖朝的覆滅只是一個腐敗無能朝廷的問題,如今拼到無路可走才發覺我們中原人的制度與觀念的確已經到了不得不改變的地步了。”
慕容斯文聽出柳素心在義軍那邊過得也是不盡如人意,便試探著問道:“那麼你今後可有什麼打算?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兵敗又該何去何從的問題?你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次被抓的,否則……”
這是個柳素心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問題。可是茫茫人海,世界之大他竟然無處可逃,他再一次茫然了……
與上次離開慕容府的時候相比,柳素心這次是徹底絕望了。上一次他最起碼還懷有那麼一絲希望和夢想,天真地以為民眾的反抗可以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趕走外族入侵者,重新建立一個屬於中原人自已的朝氣蓬勃的王朝。
但是現實再一次讓柳素心感到絕望和無助,面對官府衙門的強勢鎮壓,中原人的抵抗明顯不過就是在螳臂當車而已。弱者的對抗阻止不了時代的變遷與歷史的程序,而當他走近義軍之時才發現,原來人性的自私自利與貪婪冷漠從來都沒有種族的差別,只有階層的差距……
“我目前還是得回去的,”沉吟良久之後柳素心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回應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累你們慕容府了。不管結局如何我都聽天由命了,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也無需為我難過。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我今天晚上過來就是與你商量義軍何去何從的問題的。”
本來慕容斯文聽了心上人前面的話心中已經是無限感傷了,而柳素心的後半句瞬間就把他那顆感覺正在逐漸枯死的心又救活了!
“你的意思是義軍內部已經軍心不穩四分五裂了是不是?你看不到前景所以才要偷偷過來跟我談條件的對不對?”慕容斯文這下子可是欣喜若狂了,他一把重新抓緊意中人的手再也不肯鬆開了。
柳素心暗暗的使了使勁卻沒能抽得出手來,再一次在腕力的比較中敗下陣來,只得嘆氣自已還真是前世就虧欠了這個狡詐陰險之徒的情債!
不守出家人的清規戒律並與多位女子糾纏不清的年輕活佛倉央嘉措曾經說過:“若非相欠,怎會相見?”今晚柳素心總算是體會到那位傳說中的活佛的感覺了,只能說他是一位情聖,而自已呢?
世間萬種債務唯獨情債最難償還,自已已經盡力而為了,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命運總是會無情地安排他們兩個人相遇相知相惜,然後呢?難不成日後還要演變成為相愛相守嗎?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如果自已與慕容斯文之間有一方是真正的女子就好了,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可是壞就壞在偏偏他們二人都是男子,這可實在是太讓人無語了……
於是做事堅決果斷的柳素心毅然決然地要慧劍斬情絲,他將心一橫避開了對方火辣辣的目光輕聲細語道:“我這也是看在義軍絕大多數兄弟姐妹們的情分上才想起要來求你的。我知道平城其實已經拖不起了,一旦兵敗,他們萬一被俘也只會落得一個生不如死的悲慘境遇。與其任人糟踐侮辱,不如早些歸去。至少落在你們慕容府的手裡可比那些蠻子好太多了,你可願意接受和談的條件?”
慕容斯文笑眯眯地說道:“不瞞你說,我這裡也是焦頭爛額的啦!我們怕的不是你們義軍,但是這道長江天險實在是很難突破的,我正尋思著要找人去遊說一番呢,想不到你就過來了。你還真是我的及時雨啊!”
柳素心心下猛然一驚!憑他對於慕容斯文這個人的瞭解,他嘴裡所謂的“遊說”可沒有那麼簡單,還不就是找幾個內奸搞破壞?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求生,總好過被人當活靶子游街示眾啊!
於是柳素心甩了一個白眼給他眼裡的陰謀家挖苦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你如果不能保障我們兄弟姐妹們的生命安全,就休想再見到我這個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