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元璋離開之後,馬皇后坐在正殿上方靜靜的坐著,閉目養神,許久,玉兒走了進來。

“娘娘,李善長先生來了,正在殿外。”

“請他進來吧。”

馬皇后鳳眼緩緩睜開,心頭卻是笑了,這李善長,還果真是來了,進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見朱元璋,反而是去到了胡惟庸那裡。

如今胡惟庸入宮,馬皇后很清楚,這是李善長也有些害怕了,拿不準事情的發展方向,才來見她,想要從她這裡套出些許風聲呢。

原本馬皇后其實是很敬重李善長的,不僅是李善長,包括劉伯溫也是,因為這些人是真的能夠幫到朱元璋,尤其是如今治理天下,馬皇后比朱元璋還要清楚,離不開這些人。

但李善長的種種做法,別說朱元璋有想法,馬皇后又何嘗不是。

馬皇后曾嘆息過,若是李善長果斷一些,懂得激流勇退,對所有人都好,偏偏這個人,有大私心就算了,還想一直把控著朝堂,馬皇后心中都是有很大成見的。

現在的李善長已經不是當初的李善長了啊,當初一起打天下,打下天下之後,人終究是會變的。

不一會,李善長緩緩走了進來。

“參見皇后。”

“先生快起,來了何須見禮,快坐。”

馬皇后來到下方,示意李善長起身,又示意李善長在一旁坐下,親手為李善長倒上一杯茶。

“老臣謝娘娘,娘娘使不得,老臣自己來便是,娘娘怎能為老臣倒茶。”

李善長表現得惶恐,惶恐是因為馬皇后親手給他倒茶,但心中卻又無比的高興,高興的同樣是因為馬皇后親手給他倒茶。

在一眾大臣之中,能夠有他這個待遇的,又能有幾個?

馬皇后聞言卻是沒有絲毫在意,笑道:“先生遠道回來,辛苦了,一杯茶罷了,沒什麼。”

馬皇后隨即與李善長聊了一會,但始終不說正事,也不問李善長為什麼會返回京城。

隨著時間過去,李善長心中越發的有些焦急了,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馬皇后這裡,也不是那麼好突破的。

最終,李善長還是忍不住了。

“娘娘,臣入京後在胡惟庸那裡聽聞臣弟之子冒犯到了太子殿下,以及晉王、燕王他們,臣此次如今,特地前來請罪。”

李善長站起身,向著馬皇后行禮,直接開始以退為進。

馬皇后聞言,笑道:“先生何必如此,孩子或許是不懂事,不過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皇上會怎麼處理,此事你還得去問問皇上才行。

你也知道,皇上在開國時就定下的,後宮不得干涉朝政,我雖為大明皇后,卻也不知多少。”

馬皇后沒有說對李存義之子以及對李存義有什麼處理,反正問她就是不知道,後宮不得干政,滿朝皆知,她有說錯什麼嗎?

反正今天李善長來她這裡,聊天可以,她也不介意跟李善長聊聊,畢竟是跟隨朱元璋起兵的老人,馬皇后還是非常看重的。

但其他的,就需要李善長自己去問朱元璋了。

李善長聞言,心頭一陣沉重,他很清楚,馬皇后明顯就是不願提及此事,後宮確實不得干政,但李善長可是知道馬皇后在朱元璋心中的份量的。

雖然朱元璋說著後宮不得干政,但馬皇后干政的次數可是一點也不少,李善長都是有知曉的,到底是跟隨朱元璋的老人,知道的比別人要多,也比別人更加清楚馬皇后的能量。

群臣只知道馬皇后能夠勸住朱元璋,但李善長更加清楚,馬皇后若是真的要保誰,就沒有保不住的,將馬皇后逼急了,朱元璋都得聽馬皇后的。

現在馬皇后這般推辭,顯然是不想告訴他太多,也證明這件事並不是簡單就能過去的,這才是讓李善長沉重的原因。

而馬皇后的這個態度,他也知道了,今天想要在馬皇后這裡得到什麼答案,是不可能的了。

原本他還想著,只要知道馬皇后的意見,就能知道這事嚴重不嚴重了,如今他發現,一切和他想的,都有些不同啊。

李善長又留了一會,最終才離去。

馬皇后看著李善長離去的背影,緩緩笑了,隨即又是一嘆。

這次李善長表露出來的,馬皇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位曾經她很尊敬的先生,恐怕真的會像朱元璋與朱標說的那樣,再次踏入朝堂了。

有的時候皇上與下面的臣子無法共天下,就是這麼簡單,不是上位者的心胸不夠,而是這些人,非要找死啊。

當初和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起碼在現在這個時期,朱元璋是真的沒有想過殺任何人,當然,僅僅只限於馬皇后與朱標都尚在的時期,朱元璋確實是這樣想的。

他也想給這些與他一起打天下的人一個體面,給他們豐厚的待遇,但偏偏就是有人胡作非為,上躥下跳,一再挑戰朱元璋的底線與耐心,朱元璋也是很頭疼的。

狡兔死走狗烹,朱元璋不想幹這事,但這些卻是在逼著他幹,他給的機會,已經夠多了。

若是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這些人懂得一些分寸,像李善長這樣的人懂得激流勇退,不再迷戀權力,又哪裡會有那些事。

奉天殿內,朱元璋召見胡惟庸同樣在聊著。

“子中啊,劉明生幾人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吧,這些人,竟然敢在私下議論朕處事不公,拿著洪武三年科舉之事,竟然這般做。

尤其是參與的人,竟然多達二十三人,知情者更是有六十五人。

雖然這件事過去了一年多時間,但朕如今查明瞭這些,心中既是憤怒,又是憂傷,這些人,不懂朕的良苦用心吶。

你說說,這件事,朕該如何做啊?”

“陛下,臣有罪,臣之前有聽聞此事,臣本以為只是一些風言風語,卻是不想有人竟然這般詆譭陛下,竟然這般私下議論。

臣沒有第一時間啟奏陛下,乃臣之過矣,請陛下責罰。”

胡惟庸跪倒在地,沒有去回應朱元璋的問題,而是直接開始認罪。

胡惟庸很清楚,這事朱元璋肯定已經調查得非常清楚了,請罪還有可能能夠倖免,但這個態度要是沒有,才是真的危險。

這點風險預知的本能,胡惟庸還是有的,也看得分明。

朱元璋看著胡惟庸,神情平靜,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就在胡惟庸越發緊張與忐忑的時候,朱元璋驟然笑了。

“哈哈,子中無需多想,朕知你忠心,這次找你來,就是讓你說說你的意見,咱想將這些人全殺了,但這事畢竟也過去一年多時間了,咱現在若是殺他們,不僅牽連有些廣,也難以服眾。

但這事咱又非常生氣,你說說,咱要怎麼處理才好?”

胡惟庸聽到這裡,一顆心總算徹底放了下來,不再懸空,只要他自己沒事就好,至於那些人,無非就是殺還是不殺的問題。

“臣謝皇上信任,臣心中,感激涕零,必為皇上將驛道之事儘快促成。

至於此事,臣認為,劉明生三人當誅,不誅殺此三人,不足以震懾人心,這些人竟敢如此詆譭陛下,不僅欺君,更是大不敬,臣認為當誅三人九族,以警示世人。

而參與之人,臣認為也應該殺,這些人不思報效朝廷,為皇上分憂,反而對皇上大不敬,當殺。

知曉之人,臣認為當根據情況,若是知曉較深者,可給予嚴厲一些的懲處,若只是聽聞一些風言風語,甚至可以不用理會,當處理劉明生等人時,這些人自然知曉,自然能夠震懾他們。

此事關乎皇上聲譽,皇上聖明賢德,豈能有人玷汙,既需要雷霆處理,也不可讓此事牽連過廣,更應儘快平息此事。

臣拙見,還請皇上聖裁。”

胡惟庸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而且還是非常符合朱元璋心中所想的,因為朱元璋氣憤,主謀三人必須要死,並且還是誅九族,最狠的懲罰。

而且這還是他提出來的,朱元璋即便做了,也是他胡惟庸來背這個狠辣的鍋,加上參與之人處死,全殺,也是他胡惟庸提出來的。

也就是說朱元璋即便這樣做了,別人要恨也是恨胡惟庸,因為這是胡惟庸提議的。

這也是胡惟庸在向朱元璋表明忠心,如今他已經無路可走,只要他還想要做宰相,現在只能跟著朱元璋,而且這事,真要定劉明生幾人的罪,也是非常容易的。

胡惟庸雖然狠辣了一些,卻是也符合常理。

朱元璋看著胡惟庸,尤為的滿意,有想法,夠狠厲,也符合他心中所想,更為關鍵的是,有了胡惟庸這個提議,後面只要等朱標的書信傳來,他的目的就能徹底達成了。

這些人,肯定是要殺一部分的,胡惟庸說的,肯定也會去做的,但殺哪些,怎麼做,可就不一定是這樣了。

“子中說得好啊,這些人欺瞞朕,議論朕,不止是欺君,更是在詆譭朕,損害朕的聲譽,該殺。

此事先暫時放在一旁,還有一事,朕要與你商議一番,朕準備讓呂本為中書省左丞,你認為如何?”

胡惟庸心中本來還在高興,但聽到呂本進入中書省,還是左丞之位,心頭一沉。

呂本他很清楚,也是跟隨朱元璋的老人了,又是淮西人,只是能力不夠,但如今呂本之女呂氏進入太子府為太子側妃,胡惟庸都暗恨,這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呂本一飛沖天了。

“皇上,臣認為可行,如今中書省也確實需要人手,有呂本前來,中書省的事務處理將會更有效益。”

胡惟庸能怎麼辦,只能同意了,呂本這個後臺,他還真惹不起,而且因為他了解呂本這個人,他也有信心對付。

朱元璋聞言,卻是笑了。

“子中啊,你也不要多想,呂本的能力有些不足,他進入中書省後,中書省還需要子中你撐起來啊。”

朱元璋安撫著胡惟庸,他可不希望打擊到了胡惟庸的熱情,這番話就是在表明胡惟庸依舊是他看重的,讓胡惟庸盡情的去對付呂本,他不會照顧呂本的。

然而僅僅是這樣還不夠,朱元璋隨即再次開口。

“還有一事,除了呂本,朕準備讓李存義也進入中書省,為中書省右丞。

你與李存義交好,私下之時你多教教他,畢竟是百室的弟弟,朕心中還是相信他是真有真本事的,只是還沒有展現出來,朕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李存義這事朱元璋沒有問胡惟庸,而是直接定下了,至於擢升上來的理由,也是耗費了朱元璋不少心神想出來的。

現在呂本無法對胡惟庸造成威脅,李存義這個胡惟庸的幫手也安排進來了,接下來,就看胡惟庸的表現了。

胡惟庸聽著這個訊息,心中確實極為激動,初聽之時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到朱元璋說完,他才相信這都是真的。

而這個理由,胡惟庸也絲毫沒有懷疑,誰讓李善長太優秀了呢,作為李善長的弟弟,哪怕現在這個人不行,但萬一是真的有真本事呢?

在胡惟庸眼中,李存義進入中書省後,有他在身邊,只要不犯大錯,上來之後也很難下去了,因為李存義背後就是李善長。

而李存義進入中書省,哪怕有一個呂本,他也真的可以不用擔心了,二打一要是都打不過,他胡惟庸也不用再混了。

朱元璋看著興奮的胡惟庸,也是無比的滿意,現在棋子全部就位,接下來他只要控制好棋盤,掌握好分寸,就等著最後收果子就行了。

在胡惟庸謝過之後,朱元璋就讓胡惟庸下去了,這次叫胡惟庸來,就是給胡惟庸增加信心的,讓胡惟庸逐漸開始膨脹的,同時也是讓胡惟庸儘快開始著手驛道修建的事,以及用他來給朱標當梯子的。

朱元璋這個時候才感慨,胡惟庸的作用是真的不少,用起來太順手了,就現在都為了解決了幾個事情。

也是朱標這個法子可以啊,用這樣的方式來進行,不僅大目標可以達成,還能讓胡惟庸發揮餘熱,血賺。

朱元璋在殿內等了一會,李善長也是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