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今天化裝成了商人,另一個則是跟他一塊來的,也是個商人,眼下正跟他坐在一桌吃吃喝喝,可倆人的眼睛都是時不時瞥向杜編。

此外,席間還有一個打雜的夥計,端著茶壺給客人們添水,可杜編一眼識破,這小子就是郭小北。

郭小北年紀不大,看樣子頂多也就十幾歲,卻是定縣一帶叫花子的頭頭,美名其曰丐幫資深元老,爹孃死的很早,他一直流落街頭,除了彈弓打得準,還有一手神偷本領!

眼下郭小北便衝著杜編來了,赫然是想偷他的錢包。

儘管杜編沒穿鬼子皮,可他在這周邊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扒了皮也有不少人認得他。

“太君,吃好喝好啊。”

郭小北笑吟吟地給他添水,一隻手暗中伸到了他的口袋,正要把錢包夾出來的時候,杜編一巴掌拍在了他腦袋上。

“八嘎,快快滴滾開!這裡滴不需要你!”

“啊好好好。”

這一巴掌把郭小北給嚇了個激靈,錢沒偷成還捱了一巴掌,好在沒被發現,灰溜溜地就開始尋找下一個肥羊了。

這一幕被李向陽盡收眼底,對旁邊的同伴笑有深意道:“丁掌櫃,這事兒您怎麼看?”

他口中的丁掌櫃撥弄著茶蓋,吹了口茶沫子,淡淡道 :“有點意思。”

倆人已然看出,杜編剛才被偷錢包時肯定已經察覺了,可作為鬼子,竟然沒有當面拆穿?這不合常理啊。

方才丁大頭他老孃那番危險的發言,又是背上刺字兒又是提醒丁大頭他老爹怎麼死的,這個杜編難道真的沒聽懂?

李向陽可是知道,杜編的華語講的賊地道!

也就是說,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最離譜的是,一個鬼子中隊長,居然來給一個偽軍他娘做飯?還穿著便衣赴宴?這是鬧哪樣?

忽然,杜編竟朝他這桌走了過來,手裡還端著酒壺,顯得醉醺醺。

而李向陽這桌就他和那位丁掌櫃,沒有第三個人。

但讓杜編起疑的是,李向陽身邊的人他並沒見過,不是老康。

想來也是,既然李向陽已經知道老康是叛徒,怎麼可能還會帶他來。

杜編佯裝醉意地坐下來,隨口問道,“你們什麼滴乾活?”

李向陽笑了笑,墨鏡一晃而下,又很快戴上,“渡邊隊長不認識我了?真喝多了?還是裝的?”

“唔原來是你,我滴認識你。”

杜編的餘光卻瞥向另一人,“他滴是誰?你滴朋友?”

“沒錯,這位是丁掌櫃,順道路過,來咱這邊做生意的。”

“丁掌櫃?什麼滴生意?”

李向陽暗中比劃了一個八字。

言外之意,軍火生意。

杜編不驚反喜,由此看來李向陽已經初步信任他了,至少軍火轉移的事老勤頭跟他說了,他也很上心,否則就不會來了,還只帶著一個人。

既然李向陽有誠意,他也不想裝了,索性攤牌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兒,等下你們跟我來。”

聽到他流利的華語,且沒有任何醉意,李向陽身旁的丁掌櫃愣了下。

下一刻,杜編起身找到丁大頭,不知在說著什麼。

丁掌櫃以為他是在告密,不禁摸向了腰間。

李向陽卻使眼色道:“等等看,這個鬼子不太一樣。”

丁掌櫃似乎也想到了什麼,緩緩把手拿了出來。

“喝醉了?哎喲渡邊隊長,您這酒量還得練啊,想休息還不簡單嘛,我這房間多得很,走走走我帶您去。”

瞅著丁大頭把杜編攙扶到一間客房,隨後又走出來繼續跟客人們敬酒,李向陽和丁掌櫃也向客房遊走,前後進屋。

門一關,屋裡的杜編開門見山道:“軍火還沒轉移呢,我正試著說服松井,讓他用火車轉運,但一時半會他不敢,被你們接二連三的襲擊搞怕了。”

李向陽跟丁掌櫃對視一眼。

“可我怎麼聽說昨晚火車站進了一批東西,那不是軍火?還是說……”

杜編冷笑道:“套我話?還是對我不夠信任啊,不然也會這樣詐我了,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我是鬼子嘛。”

“……”

“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昨晚那批東西其實是鬼子的骨灰,你們在火車站安插的也有內線,不是麼?”

李向陽神色一凜,“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對了,你之前說的特派員還沒到啊,該不會騙我們的吧?”

“我為什麼要騙你們……好好好,我是鬼子,但大廟行動我不是已經證明了嘛,那天老康從廟裡出來我跟他告別,你不是看見了麼?”

“這你也知道?你當時發現我了?”

杜編答非所問,“不光是大廟,小樹林你應該也看見我了吧?鬼子的卡車不是你們炸的麼?還有軍馬,我帶著鬼子打鬼子,還不能證明立場?”

“……”

“還有今天早上在李村掃蕩,地道地圖,我還給老勤頭大洋了呢,真以為我帶的日偽都是廢物啊?就你們武工隊那幾個人,要不是我命令日偽裝裝樣子,真打起來不一定誰贏呢。”

“你先別扯這些,正面回答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鬼砸,但是……哎呀怎麼跟你們說嘛,我的身體是鬼子的,可我的靈魂是絕對的華夏人啊,我的真名叫杜編,不是渡邊。”

???

李向陽和丁掌櫃面面相視。

“有啥區別麼?”

“那區別可大了!不是三點水的渡邊,是木土杜,杜編!”

李向陽的眼神彷彿在說別杜編了,我感覺你在瞎編。

“你的意思是,你的確是鬼子,但是你的心是好的?”

“啊對對對,可以這麼理解。”

杜編心想魂穿啥的說不明白啊,一具獸體,一顆紅心,就這都還扯不清呢。

李向陽看向丁掌櫃,丁掌櫃略微思索,問道:“你是反戰同盟的人?”

“啊?不不不,我不是反戰同盟的,我是一個人單幹,不屬於任何勢力,對了,咱們趁機把話說清楚了啊,我不光會幫你們,還會幫其他人,反正不管誰打鬼子,我杜編都要幫幫場子。”

“明白我的意思吧?”

丁掌櫃點了點頭,“你的情況很特殊,但是,只要你是真心幫助我們華夏,我們會一步步的信任你、保護你,甚至可以幫助你,比如把你內薦給反戰同盟。”

“誒別別別別!你可別害我啊,我才不去什麼反戰同盟呢,而且你們對我得儘量的保密再保密。”

反戰同盟他能不知道麼,39年的時候在晉省遼縣麻田鎮建立的啊,又稱樺北日軍覺醒聯盟,裡面的鬼子全都是反戰者,受到我軍的思想教育和矯正,自成立到抗戰結束,發展盟員多達上千人。

不可否認,這些矯正過來的鬼子的確發揮了很大價值,甚至是戰略級別的,可這太危險了,誰能保證裡面就沒有一些沒被教育好的鬼子?或是哪方勢力打入進去的間諜?

人是會變的,何況是鬼子,今天教育好了,明天指不定又打回原形了。

他可不能冒這個險,不然哪天咋死的都不知道。

“對了,說起反戰同盟,你們回去問問首長,看裡面是不是以前有個叫吉澤大郎的,他就加入過同盟會,據說還當過你們的警衛戰士,在一次戰鬥中跟鬼子同歸於盡了。”

“另外再查查他是不是有個妹妹,叫吉澤暗步,如果情況屬實,或許我還可以幫你們搞掉鬼子的生化武器。”

“生化武器?!”

“對,鬼子馬上派來一個生化專家,要在這秘密研製毒氣彈,剛好松井大隊有個女軍醫,跟我關係不錯,說是吉澤大郎的妹妹,給我查查她。”

吉澤暗步的話也不能輕信,如果她哥哥真是反戰同盟的一員,就算死了,我軍那邊肯定也有檔案記錄。

“行,這事兒我們會查,但你說的生化武器……”

“這個不急,鬼子生化專家還沒到呢,當務之急是軍火。”

“對了,這批軍火是送到晉省鬼子第一軍的,第四旅團坂田聯隊,指揮官是頭大佐,叫坂田信哲。”

“據我所知,這個聯隊跟你們129師386旅可是死對頭,你回去問問你們上級,386旅是不是有個獨立團,還有個新一團,有個團長叫孔捷,還有個團長叫李雲龍……”

“你說什麼?!”

“李雲龍?孔捷?!”

突然,丁掌櫃一把拽住了杜編的衣領,縱然隔著墨鏡,杜編也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咋了?我就隨口問問,沒有就算了。”

“你說!你是咋知道李雲龍的!”

“……”

杜編信口胡謅,“我在鬼子那邊聽到的啊。”

“還聽到什麼了?通通說出來!”

“這……你先放開我,別這麼激動嘛。”

李向陽也對丁掌櫃的激動感到訝異,示意他冷靜。

豈料,丁掌櫃直接抽出腰間的駁殼槍,指著杜編,“我可以給你解釋的機會,但你要是敢說半句謊話……”

“我沒說謊,我說的都是我從鬼子那聽到的,有些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我是真的想幫你們,就算咱們不是同志,那也算是友軍吧?別動不動就掏槍啊,小心走火兒,我這人從小就膽小兒,被狗咬過。”

“……”

丁掌櫃收起了槍,“接著說!”

“咳,我說了這麼多,也幫了你們這麼多,誠意十足啊,倒是你們,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誠意?”

“怎麼表示?”

杜編眼珠一轉,“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他早就感覺不對勁了,這個丁掌櫃看上去比李向陽的官兒還大!

莫不是上面派來的什麼大人物?又一個特派員?那特派員不該是個女的麼?

沉默片刻後,丁掌櫃摘下了墨鏡,“我姓丁,丁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