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最樸實的語言，最簡單的關心，擊潰了我的心防，我泣不成聲。
上次沒有回覆他的訊息，是因為我不想對他撒謊，更不想讓他擔心。沒想到，這反而令他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擔憂裡。
老人會不會以為我不理他了？
我想把頭蒙進被子，痛哭一場。又怕弄髒了衛生室的被套，我不停地用胳膊抹著淚水。
手機又震動起來，我下意識以為是老人打過來的影片電話，我怕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趕緊結束通話。
擦掉眼淚，原來是陸君雅打過來的，算了，等一會兒我心情平復，再給她回過去吧。
第二個影片電話又打了過來，我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接聽。
陸君雅看到我的樣子，緊張地問我：
“寶寶！你怎麼哭了？”
我想說話，可是哭的嘴唇不停顫抖，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陸君雅從鏡頭裡看到我頭頂的吊瓶：
“你在醫院裡？你出什麼事兒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不想她誤會，可是越急越是哽咽。乾脆掛掉了電話。然後打字跟她說：
“我沒事，發燒。能來陪陪我嗎？”
我發了一個位置給她，然後把手機放下。不需要看她的回覆，她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
陸君雅來了，昨天她還是中性打扮，今天她則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男人。
她捧著一束玫瑰，從衛生所門口，款款向我走來。我彷彿聽到了隔壁床大爺跟大媽的竊竊私語。
“誒～我說，剛剛那個男的不是他吧？”
“不是！”
“現在這年輕人啊！唉～”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一言難盡！”
我趕緊讓陸君雅坐過來，她把花輕輕地放到我的被子上，動作格外溫柔。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但不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我的第一份禮物，是李然送給我的鞋子。
“怎麼哭成這樣了？”
我把剛剛老人的語音，以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她聽，講著講著，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緒再次爆發。
陸君雅把我抱進懷裡，用衣服吸走我的淚水。
“沒事！沒事寶寶！不哭嗷！咱不哭了！”
“你不是可以賺到錢了嗎？賺到錢就可以去讀書了。你只告訴他結果不就行了？”
我點點頭，從她懷裡拱出來，嘟起嘴吧：
“那我一會兒就跟他說，我考上了大學。我學習農業，到時候，學成了，我要去村裡幫忙建設！我要讓他知道，我也一直都牽掛著他！”
陸君雅親暱地揉了揉我的頭髮。
“對！有機會我也要去你經常提起的那座山裡看看。”
“你剛告訴我那座山名字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在逗我！沒想到那座山的名字真的叫玉米糊糊！哈哈哈！”
打完吊瓶，我已經退燒了。我們去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一路上我捧著花，她牽著我的手，說說笑笑。不知道的肯定會把我們誤認為是情侶。
吃完飯，我們去逛了商場。一路逛，一路聊。我們暢想未來，我們吐槽過去，我們承諾，一起迎接最好的自己。
我沒有讓她再給我買什麼東西，不過她還是給我買了一隻髮卡。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臨走前，她把髮卡從包裝盒裡取出來。
“我給你戴上！”
髮卡輕柔地別在我的頭髮上，她趁機在我側臉上輕輕一吻。
我推開她：
“你臭不要臉！”
她哈哈大笑：
“我走了，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
我衝她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看著她，坐進公交車，隨著車流遠去。
回到李然的住處，他正在修理不知道從哪裡搞到的壞監控。聽到我開門的聲音，他轉頭看了我一眼，表情十分冷漠。
雖然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我只當他在外面受了氣，笑著跟他打招呼。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就轉過了頭，不再看我。
我不知道他又犯了什麼神經，把花放到床上，找到一個瓶子，插了進去。
“丟了！”
我詫異地看著他：
“多好看啊？”
他頭也沒抬：
“我讓你丟了！”
我有些憤怒：
“你神經病吧！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李然轉過頭看著我：
“所以你就讓人家牽著你的手陪他逛街？所以你就讓他親你？”
我徹底被他激怒：
“李然！你跟蹤我！”
李然有些心虛，眼神閃躲：
“我沒有！我只是去買監控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
“所以你就跟蹤我？”
李然囁嚅著，過了好久才開口講話。
“你還小，你根本不懂社會上那些男人是什麼樣的想法！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
我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從褲兜裡拿出他的身份證，甩到他的身上。
“你自己也才20歲吧！還有，我們什麼關係？我願意跟誰玩就跟誰玩，你憑什麼管我！”
房間裡陷入沉默，氣氛像是燃盡了的柴火，只剩下餘燼溫熱。
李然修好監控，插上網線試了一下，就把它放到一邊。自顧自地打好地鋪，躺了進去。
我不知道他睡沒睡著，但是短時間內，我不想理他。
拿出手機，點開玉米糊糊山的頭像。
想了很久，終於按下了錄音按鈕。
“爺爺！丫頭一切都好！”
“丫頭前段時間沒有回覆您，不是因為換了微信，是因為發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不過事情已經完美解決，請您不要擔心。”
“丫頭考上大學了！寧州農業大學！丫頭沒有讓您失望！”
“丫頭決定好了，等大學畢業，丫頭要回去玉米糊糊山！以後就守著您，一直陪著您，帶著山裡的鄉親一起走出山裡！”
沒過多久，玉米糊糊山就回復了語音，他的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
“丫頭，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但是我想告訴你，踏踏實實，不要貪心。人這一生，就是搭建房子的過程。從挖地基到房子建成，一磚一瓦，親手搭建，才會住得安心。”
我的眼眶又開始變得溼潤。
“爺爺，丫頭知道了，請您放心。您一定要保重好身體！等著丫頭回去孝敬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