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村民三五成群,呆呆地站在地頭。

看著麥田裂開的縫隙,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亮光。

“老薑,聽說你家朵兒的病已經全好了?”

坐在地頭的許老川,滿臉關切地向一旁的姜安問道。

姜安聞言,頓時滿臉笑意,彷彿忘了如果再不下雨,來年就要餓肚子。

“對啊,朵兒已經完全康復了,現在活蹦亂跳的,一點剛剛病癒的跡象都看不出來。”

“老薑啊,你是在哪兒找到的這麼厲害的郎中?竟然能讓朵兒起死回生?要知道,連鄰村的白郎中都束手無策。”

姜安環顧四周,見其他村民沒有注意這裡,便壓低聲音,附在許老川耳邊輕聲說道:

“其實是土地神顯靈了。”

許老川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也學著姜安的樣子四處張望,生怕被人聽見。

“老薑啊,你這是不要命了嗎?竟然敢去土地廟祈願?”

“這要是被大力知道了,你可就麻煩大了,說不定連你女兒都會受到牽連。”

姜安連忙捂住許老川的嘴,低聲解釋道:

“老許啊,我也是沒辦法呀。”

“眼看著朵兒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就這樣病死吧?”

“再說了,我求大力帶我去清風觀祈願,是他不同意的。”

“還說什麼,只有村裡建道觀了,才能祈願。”

“沒辦法,我這才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去土地廟祈願的。”

說到這裡,姜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感激與慶幸。

“沒想到土地神真的顯靈了,朵兒的病就這樣奇蹟般地好了。”

“雖然這樣做可能會得罪清風觀,可只要能救回朵兒的命,我什麼都願意做。”

姜安本想繼續說,卻被許老川的一個擺手動作猝然打斷。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土地神顯靈了?此言當真?”

許老川的目光緊盯著姜安,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疑慮。

也難怪他不相信,畢竟除了古籍縣誌中,那些零星記載著,數千年前有人見過神蹟的模糊篇章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於神明存在的佐證。

民間更是流傳著“世間無神”的普遍觀念,認為那些關於遠古神明的傳說,不過是邪魔歪道為騙取供奉而編造的謊言。

就連皇室也曾釋出過公告,明確指出所謂神明之說,皆是別有用心之徒用以蠱惑人心的妖言。

不等姜安回話,許老川已經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

“老薑啊,你自已可得當心點,千萬不要跟別人說你去過土地廟祈願。”

說完,許老川便不再多言,急匆匆地轉身離去,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匆忙和緊張。

姜安望著許老川離去的方向,神色變得有些慌亂不安。

“爹爹!”

朵兒提著一罈子水,吃力順著地頭的土路走來。

“咕嚕咕嚕……”

姜安連著喝了兩大碗後,蹲在朵兒身旁叮囑道:

“朵兒,無論對誰都不要說,你的病是在土地廟祈願才好的。”

朵兒眨巴著眼睛,一副懵懂狀:

“爹爹,賈爺爺也不能說嗎?”

姜安稍作遲疑,然後緩緩搖頭:

“不能,誰都不能說,記住沒?”

朵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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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不是賈村長嘛。”

賈村長在孫子賈朗的攙扶下,來到水壩上。

荷花村負責看守在這裡的村民們一看到賈村長,就明白了他的來意。

其中,一個身材魁梧、面板被烈日曬得黝黑的村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手掌攤開,帶著無奈說道:

“賈叔,您瞧我這汗如雨下的模樣,連口解渴的水都捨不得喝,所以您就免開尊口,以免傷了咱們兩家的和氣。”

“對對對,我們也是捨不得浪費一滴水呢。”

周圍的村民紛紛附和。

賈朗見狀,臉色一沉,對著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厲聲喝道:

“還不快起來,沒眼力見嗎?給我爺爺讓個座!”

“呦吼!”

那年輕人猛地站起身來,袖子一擼,正要發作,卻被黑壯漢子伸手攔住。

“不得無禮。”

黑壯漢子沉聲喝止,同時向賈村長投去歉意的目光。

賈村長也對自已孫子的行為感到不滿,瞪了他一眼後,轉而向二壯拱手笑道:

“二壯啊,你也知道,再沒有水灌溉,我們永安村今年可就沒有收成了。”

“咱們畢竟是鄰里鄉親,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少借些水給我們應應急?”

二壯,就是黑壯漢子,他是荷花村村長張洪波之子,而被攔下的年輕人,則是他的兒子張通。

面對賈村長的請求,二壯麵露難色。

“唉,賈叔,您也要理解我們的難處啊。”

二壯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這大旱之年,什麼時候能下雨,誰心裡都沒底,咱們都得精打細算不是?”

“再者說,萬一這事兒讓清風觀的道長們知道了,我們荷花村可擔待不起啊。”

“去年那場鼠疫,如果不是他們出手相救,我們村還不知道能活下來幾個人呢。”

賈朗一聽,怒火中燒,大步流星地走到二壯麵前,雙眼圓睜,怒視著他:

“哼!你倒是記得他們的好,那前年發洪水的時候呢?”

“你們荷花村眼看就要被淹了,是誰開啟水壩洩洪的?我們全村一百多人,可曾有半個不字?”

“啊……這……”

二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尷尬地直搓手,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我知道,於情於理,我們都該伸出援手。”

“可……可我們真的不敢開水壩啊,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爺爺也是清楚的。”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難色更甚。

賈朗還想繼續理論,卻被賈村長及時拉住,他轉而以哀求的語氣對二壯說道:

“二壯啊,咱們兩村之間,姻親相連。”

“你們村嫁到我們永安村的姑娘也不少,難道你們忍心看著她們也跟著受苦捱餓嗎?”

二壯雙手緊攥成拳,眉頭緊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

“賈叔,真的沒辦法,我們真的不敢冒險。”

“爺爺,別在這裡跟他們浪費時間了,我背您去縣城找縣令。”

“我就不信,這朗朗乾坤之下,縣令大人會對此事置之不理。”

話落,賈朗直接俯下身子,不容分說地背起賈村長,邁開大步,朝著縣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