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奶茶後,江魚又被少女拉著走向了公交車站。

“喂,你要帶我去哪啊。”

“江濱路,從你學校過去用不了多久,江魚你晚上的時間我已經包場了哦。”

“……”

“還好不是太遠的地方。”

江魚就這樣和少女坐上了公交車,前往江濱路。

公交車上,少女與江魚並排坐著。

“江魚,你QQ號是什麼,還有手機號碼也給我一個吧,以後方便聯絡你。”

“什麼?還有以後,今天是我們最後的見面了。”

“別這麼說嘛,要不你把手機給我,我幫你把好友加上。”

……

江魚拗不過她,便把聯絡方式告訴了少女。

“別在上課給我發訊息和打電話啊,手機被老師沒收我可就慘了。”

“知道啦知道啦。”

得到了江魚的聯絡方式後,少女心情顯得格外歡快。

“幫我起什麼名字,想好了嗎?”

“什麼?”江魚滿臉疑惑看著眼前的少女。

“名字啊,名字,我就知道你會忘。我的名字是什麼,真是個書呆子,只知道讀書,把和我的約定拋在了腦後。”

江魚仔細回想,想起了昨晚兩人分別的最後的一刻,少女確實是叫江魚為自已取一個名字,江魚以為兩人不會再見,也就沒想太多,第二天便把這件事忘到了九霄雲外之間。

而且讓陌生人給自已起名字,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邏輯,讓江魚感到違和感。

“名字你父母沒有給你取嗎,況且我也不是你父母,讓我來取名字不合適吧。”

“他們,已經死了……”

死了,寥寥二字,卻迴盪在江魚的耳畔。

眼前的少女雖然令江魚感到頭疼和厭煩,不時以挑逗江魚為樂,即便是有點調皮淘氣,稚氣未脫,但在江魚看來也是個性格開朗的少女,父母雙亡什麼的,江魚一時間難以接受。

眼前的少女,究竟經歷了什麼。

還有結合昨天在車站相遇獲得的資訊,她似乎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還理直氣壯地承認了自已是小偷,眼前的少女,究竟過怎麼樣的生活,江魚想掀開蒙在少女頭上的面紗。

“抱歉……我……”

江魚一時不知所言,只得用道歉搪塞過去。

“不用道歉的,他們又不是真的死了。”

少女抬頭嘆息,惆悵地望著前方。

“我爸在我小時候很愛賭博,輸光了家裡的錢,我媽,我媽據說是因為受不了我爸的嗜賭成性,拋下我和這個家走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了訊息。”

“你昨天說你初二就輟學了,也是這個原因嗎?”

江魚的聲音沒有之前的不耐煩,而是靜靜聽著少女講述自已的故事。

“差不多吧,我媽走後,我爸還是死性不改,最後催債人找上門,他就把我丟在親戚家,到現在可能還在躲債吧。親戚也像踢皮球一樣把我往其他親戚人家裡趕,最後受不了,我就逃了出來。”

“這……”

“那你昨天偷他們的東西是因為……”

“嗯,我逃出來後手上就只帶了一點錢,沒多久就花光了。錢花光後我實在沒辦法支撐,還沒成年,打工也處處碰壁,沒有人敢收我。”

“好不容易找到需要我的地方,我不停地努力,希望能過上獨立的生活,誰知道積攢了幾個月的工資被小偷搶去。”

江魚看見眼前的少女眼角紅潤,靜靜地聽著她講述自已的故事。

“所以啊,我決定要報復這些人。”

“’從那件事情後,我靠著偷竊的手段生存了下來,最後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間房子,得過且過地混著日子。”

“不過我專門盯著惡人下手,他們的錢取之不正,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你不怕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嗎?”

“無所謂了,反正,我的人生都這樣了。”

少女朝著江魚苦笑著說,低下頭想用長髮掩住自已的側臉,但晶瑩的淚珠依舊落了下來,打在了她的雙腿上。

……

沉默數秒。

“放心吧,我不會送你進局子的。”

“有委屈的話,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吧。”

江魚把少女摟在了自已的懷中,輕撫著她柔順的頭髮。少女也不抵抗,順勢躺在了江魚的大腿上,宛如昨晚在車站的座椅上,陌生少女依偎在江魚懷中,躲避追趕。

江魚沒有應付過這種情況,女生哭泣應該怎麼哄,但江魚知道,現在她需要的是一個能聽她訴說故事並且安撫她脆弱心靈的人。江魚在腦海中飛速查詢字詞,希望找到能回應少女期待的答案。

“你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剛剛只是想賣個關子而已。”

“宋聽禾,你的名字就叫宋聽禾。”

“誒?”

少女從江魚懷中離開,用手擦了幾下眼睛,但淚痕依舊很明顯。

“宋 聽 禾……”

少女在口中反覆著這三個字。

“我討厭這之前的一切,想忘卻過去重新生活,你是第一個對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恩人,所以是你賦予了我新生哦。”

“所以以後就請叫我宋聽禾吧。”

開往江濱路的公交車上,宋聽禾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江濱路離江魚學校不過10多分鐘的車程,很快就能到達。這條路沿著泠江修建,再往前一段距離就是大海了,這個位置可以說是江的入海口地段,是夜晚散步約會的最佳場所。在江邊行走能感受到從遠處海邊吹來的海風。

下車後的宋聽禾和江魚走在江邊的護欄邊,欣賞著入夜後的城市。入夜的江濱路兩旁被霓虹燈照耀著,霓虹燈下,是市民們散步的身影。

“想吃點零食嗎,我去買點。”

行至江邊江魚才想起兩人放學後在奶茶店逗留了許久,什麼都沒吃就被宋聽禾拉到了江邊。

“嗯~”

車上的一席話,江魚對名為宋聽禾的少女態度有了大轉變,眼前看似開朗的少女,背後卻隱藏著那麼多故事,這一路,她一人是如何走來的。

對宋聽禾的所作所為,江魚無法評斷對錯,無論是家庭的遭遇還是她以偷竊為生,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以自已倔強的個性生存著,在江魚眼前熠熠生輝的少女,本應是在學校和父母的庇護中成長,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生活著。

世上的事並不能是非黑即白就能斷定的,此時的江魚,能做的也許就是為宋聽禾留下一晚美好的回憶吧。

江魚和宋聽禾打了聲招呼,便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盒百奇和一些填飽肚子的麵包。不到三分鐘,便返回了沿江一邊的道路。

過了飯點,江邊的遊人逐漸多了起來,宋聽禾穿著白色連衣裙在人群中等待著江魚的歸來,江魚慶幸她的打扮得出眾,僅憑白色連衣裙和染成抹茶色的長髮就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了宋聽禾。

“給,百奇,你晚飯還沒吃吧,先隨便吃點填下肚子。”

宋聽禾從袋子中抽出幾根百奇,咔吱咔吱地吃了起來。

“嗯,真好吃。”

兩人行走在泠江南岸綠道上,隨著天空籠罩在夜幕之中,泠江兩岸逐漸籠上一層夜的面紗。此時憑欄遠眺,晚霞、江面的微波、對岸旖旎的燈光點綴著泠江的夜色。

行走了一段路程,兩人就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在這個角度,夜晚的江濱路盡收入眼簾。

望向江的對岸,夜幕下的泠江兩岸,孤嶼與古城齊媚,燈光共江水搖曳,一輪滿月懸掛在天空。

“月色真美呀。”

江濱路的江水與月色也是本市的特色景點,只有在這一塊地段才能欣賞到最美的月色,長期蟄居家中的江魚也難免感嘆今夜江濱路的月色之美,如果是跨年夜,江濱路的廣場上還會有無數的孔明燈冉冉升起,寄託市民們對新的一年的美好祝福和祈願。

“誒,月色真美?江魚你在向我表白呀?”

江魚無意的感慨瞬間被宋聽禾注意到

“什麼?”

“我聽說夏目漱石把I love you翻譯成了月色真美,嗯哼,江魚你剛剛可是在對我說 我 愛 你 哦。”

沒等江魚反應過來,宋聽禾已牽住了江魚的手。

“你怎麼在這一方面知識面就特別廣,我剛才就單純感慨一下今天晚上月亮好看而已。讀書人的事,能......能叫告白嗎?”

江魚心跳加速,她從來沒這麼親密地和女孩子約過會,對方還是個段位高自已太多的宋聽禾。江魚只是個普通高中生,段位太低,玩不過她。

“哎呀,害羞了,莫非江魚是個傲嬌?”

“看來你還有那麼可愛的一面。”

在兩人挑逗的過程中,江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平常是不會有人給江魚發訊息或者打電話,父母這邊也是對江魚不怎麼過問,會有誰在這個時候給江魚發訊息呢。

“江魚,你手機響了誒,我看看。”

不等江魚反應過來,手機就已被宋聽禾奪了過去。

“許 知 落?”

手機上顯示著許知落正在給江魚傳送QQ電話,在這之前,她已經給江魚傳送了好幾通訊息,不過剛才的江魚一直與宋聽禾在一起,沒有太在意手機上的訊息,看樣子是許知落有急事才給江魚撥通了QQ電話。

宋聽禾幫江魚按下了接收鍵。

“江魚,我是許知落,剛剛給你發了好幾次資訊怎麼都沒回,這周我們得商量一下舞臺劇的事情了。”

“啊,不好意思,剛剛我一直在打遊戲,沒看到訊息。”

江魚腦子一轉,馬上想了個藉口掩飾了過去。

這話自然是被坐在一旁的宋聽禾聽見了,在她和江魚的約會途中江魚忽然被人“搶走了”就已經讓宋聽禾心中很是不快,再加上江魚又刻意把兩人約會的事隱瞞過去後,宋聽禾心中的不爽已經達到極致。

“什麼遊戲,江魚現在正在和我約會,你又是誰,別打擾到我們。”

宋聽禾朝著手機大聲喊道。

“啊哈哈”江魚尷尬地苦笑了幾聲。

“我家的表妹最近有點皮,許知落你別聽她亂說,我現在先收拾一下她,待會兒再回你,先這樣。”

江魚迅速結束通話了電話。

“呼。”

“安全了。”

“什麼安全了,江魚剛剛那女的誰,給我解釋一下。”

“我說過你今晚只屬於我,現在怎麼來了攪局的人。”

宋聽禾拿著江魚的手機,試圖查詢江魚與通電話女子的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上只有許知落髮的幾條資訊,這也是當然,為數不多的異性好友中,許知落還是江魚今天因為舞臺劇的事情才不得已才加上的好友。宋聽禾自然是不甘願在聊天記錄上就放棄,轉眼就點進了許知落的QQ空間。

“我同學,許知落,就是和你說的,那個和我一起演舞臺劇的朱麗葉的扮演者,託她的福,我今天過得可’安穩’了。”

江魚解釋著,今天三件倒黴事其中兩件又聯絡在了一起。今天,可以寫入江魚歷史中最黑暗的一天了。

“哦哦,我想起來了,下午你說過。”

宋聽禾低頭繼續翻閱著江魚手機,許知落的QQ空間瀏覽人數驚人,達到了二十來萬,這也難怪,高二三班的班花許知落不僅是江魚班級的同學焦點,在整個二十二中都有不少的名氣,想要加上許知落好友的人也定不在少數。

翻閱了數分鐘,宋聽禾就收集到了十幾張有關許知落的照片,不管是哪一張,許知落的氣質都能秒殺大部分青春期的男生,連平時無任何社交活動和異性朋友的江魚都不得不承認,許知落確實是名至實歸的班花,只要是一個青春期發育正常的男生,都會毫不遲疑地喊出,許知落,永遠的神。

“這傢伙長的確實不錯,江魚你覺得我和她,嘿嘿,誰更好看呢。”

宋聽禾和藹地笑著問道,是的,和藹地笑著。

送命題。

兩件倒黴事又引發了微妙的化學反應,第四件倒黴事終於擺在了江魚面前。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當然是坐在我身邊的宋聽禾小姐美麗,就這許知落怎麼與您相提並論呢。”

江魚開始學會油嘴滑舌。

雖然江魚承認許知落的顏值在二十二中數一數二,但身邊的少女,宋聽禾也毫不遜色於班花。

無論是宋聽禾還是許知落,在顏值上的高度差就如同喜馬拉雅山和乞力馬扎羅山,一個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一個是一個大洲最高的山峰,都是江魚遙不可及的高峰。

不過江魚如此回答的理由並不在此,想要快速結束這個話題,跳過這個類似修羅場的情節才是他的本意,根據江魚與宋聽禾的幾次交流,承認和讚美宋聽禾,把她哄開心就能安然無恙,江魚便以綏靖政策對付難纏的宋聽禾。

機智如我!

江魚暗自讚美自已。

“吼吼,是嗎,江魚嘴真甜,那麼……”

只見宋聽禾退出了許知落的QQ空間,靈巧的手指在江魚手機上一頓操作。

“合個影吧,江魚,來笑一個。”

“啊?”

沒等江魚回過神,江魚的手機已經響起了蘋果手機自帶的咔嚓拍照聲。

“傳送。”

等江魚拿到手機時,許知落已經被移除了好友列表。

好傢伙,我直呼內行

“宋聽禾小姐你又整了什麼活,把她的好友刪了?”

“你都承認許知落不如我了,那她也就沒有在你好友列表裡存在了。江魚,隨便應付女生的技巧對我可沒用~”

最後一句話還特地用戲弄的口吻強調了一遍。

手機上宋聽禾留下的痕跡中,除了把許知落從江魚好友列表移除,還代替江魚對許知落髮了幾句話。

【別以為你是班花就能演好舞臺劇,怕是被看上你的男人衝昏了頭腦】

【舞臺劇不需要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我還要和女朋友約會】

【別打擾我了】

……

……

聊天記錄的最後一條是張照片,正是江魚與宋聽禾剛剛的合照。

宋聽禾擺著剪刀手嘟著小臉蛋,手邊摟著的是江魚的肩膀。

江魚看到這裡,已經是半條命魂歸西天了。

“臥槽,你都幹了什麼,趕緊撤回訊息。”

江魚瘋狂按著撤回訊息鍵,可惜為時已晚。

“誰叫你敷衍我,哼。”

在江魚考慮到最後的結局中,被許知落徹底厭惡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要是演變成舞臺劇都無法演下去,再或者許知落真想整死江魚,把整件事情公之於眾,許知落的追捧者知道了這件事定會讓江魚感受到無盡輪迴的痛苦。

江魚,這個名字要在二十二高徹底消失。

高二三班的江魚同學,宣告社會性死亡。

江魚又敗在了宋聽禾的手下,段位高一截的宋聽禾還是把江魚玩弄於股掌之間,綏靖政策,不到十分鐘,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