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谷

“抓緊了！”成雄一聲怒吼，猛地一夾馬腹，胯下的駿馬吃痛，嘶鳴一聲，撒開四蹄，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駕！”徐滿被成雄環著，感受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縱然已經是經歷過一世的人，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趙虎那惡狠狠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坐穩了！”成雄大喝一聲，猛地一拉韁繩，駿馬人立而起，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棵粗壯的樹幹。

“該死！”趙虎怒罵一聲，眼看著就要追上，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節奏。

“成雄，你跑不掉的！今天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趙虎咬牙切齒地吼道，雙腿用力夾著馬肚子，恨不得將成雄碎屍萬段。

“哼，就憑你也想殺我？做夢！”成雄不屑地冷哼一聲，再次催動馬匹，在崎嶇的山路上狂奔。

“啊！”徐滿突然驚呼一聲，臉色蒼白。

成雄心裡一驚，低頭一看，只見徐滿的胳膊上被一道飛過來的箭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該死！”成雄怒火中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更加小心地護著徐滿，避免她再次受傷。

“我沒事，你小心！”徐滿咬著嘴唇，故作冷靜的按著手臂上的傷。

“抓緊了！”成雄低吼一聲，再次加快了速度。

兩匹馬一前一後，在山林間你追我趕，眼看著就要衝出樹林，來到一片開闊地。

“籲——”就在這時，成雄的馬突然發出一聲悲鳴，前蹄跪倒在地，將成雄和徐滿都甩了出去。

“怎麼回事？！”成雄大驚失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和徐滿連人帶馬，一起跌落山谷。

“啊——”徐滿驚呼一聲，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和成雄的怒吼聲，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被撕裂了一般，劇痛讓她幾乎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下墜的感覺終於停止，徐滿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四周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陽光從頭頂的縫隙中灑落下來，形成一道道光柱。

“成雄大哥，成雄大哥，你在哪裡？”徐滿掙扎著爬起來，焦急地呼喊著。

“咳咳，我在這兒……”成雄虛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徐滿循聲望去，只見成雄躺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臉色蒼白，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顯然是受了重傷。

“成雄大哥，你怎麼樣？你沒事吧？”徐滿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跑到成雄身邊，焦急地問道。

“我沒事，死不了……”成雄強撐著笑了笑，想要安慰徐滿，卻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徐滿沒時間和他玩笑，快速的解開成雄的衣服，成雄想攔卻沒來得及。

這個女人，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徐滿看成雄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在意男女之別，只是一心惦記他的傷。

只見成雄的胸口處，一道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鮮血已經染紅了大片的衣襟。

“嘶——”成雄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別動！”徐滿柳眉倒豎，語氣不容置疑。

成雄愣住了，這小丫頭，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這會兒倒是挺有氣勢。

他只好乖乖地躺著，任由徐滿擺弄。

徐滿的手很涼，卻很穩，一點也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

她先是用隨身攜帶的乾淨帕子，沾了點清水，小心翼翼地將成雄傷口周圍的血跡擦拭乾淨。

“你這傷口……”徐滿看著那猙獰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什麼時候弄的？”

“嗨，別提了，讓趙虎那孫子給陰了！”成雄咬牙切齒地說，“要不是為了護著你，老子才不會讓他得逞！”

“趙虎？就是那個追殺我們的人？”徐滿問道。

“沒錯，就是那個王八蛋！”成雄恨恨地說，“等老子傷好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徐滿沒有接話，只是專心地處理著成雄的傷口。

她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幾樣草藥，仔細辨認了一番，隨手拾起幾塊石頭碾碎，敷在成雄的傷口上。

“嘶——”成雄疼得直咧嘴，“你這丫頭，是給我上藥還是給我下毒呢？怎麼這麼疼？”

“少廢話，這可是我自己研製的秘方，好得快！”徐滿白了成雄一眼，“你要是想傷口快點好，就少說話！”

成雄看著徐滿認真的樣子，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徐滿撕下自己衣襟上的一塊布條，將成雄的傷口包紮好。

“好了，暫時死不了了。”徐滿拍了拍手，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了點頭。

成雄低頭看著自己被包紮得像模像樣的傷口，心裡驚訝不已。

這丫頭，醫術還挺高明啊！

“你有兩下子啊！”成雄忍不住誇讚道，“沒想到你還會醫術？”

“這年頭，誰還沒點保命的本事啊。”徐滿淡淡地說。

“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成雄笑著說。

“現在怎麼辦？”徐滿抬頭看著四周，眉頭緊鎖，“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成雄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一處山谷，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只有一線天光從頭頂的縫隙中灑落下來。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成雄搖了搖頭，“估計是掉到哪個山溝溝裡了。”

“那我們怎麼出去呢？”徐滿認真的打量著這個山谷。

“彆著急，我自有辦法。”成雄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拔掉塞子，裡面裝著幾支拇指粗細的煙花。

“這是什麼？”徐滿好奇地問道。

“訊號彈。”成雄說著，點燃了一支菸花，用力向空中拋去。

“咻——”的一聲，煙花沖天而起，在空中炸開一朵絢麗的火花。

“這是在幹嘛？”徐滿不解地問道。

“放心，我的人看到訊號，就會來救我們了。”成雄胸有成竹地說。

徐滿看著那朵在空中綻放的火花，心裡卻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可是……”徐滿猶豫了一下，“這樣一來，敵人也會發現我們吧？”

成雄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糟糕！”成雄暗罵一聲，“你說得對，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趕緊走！”徐滿當機立斷，“我們先找個能看到這裡的地方躲起來，若是來的是自己人就出來，若不是自己人就躲好！”

成雄點頭，徐滿扶起成雄，就往山谷深處走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谷裡越來越冷。

成雄和徐滿找到一處避風的空地，生了一堆火。

噼啪——

乾燥的木柴在火焰中炸裂，火星四濺，映照著兩張臉龐。

“你說我們會被困在這裡嗎？”徐滿看著跳動的火苗，有一下沒一下的挑弄著火苗地問道。

“放心吧，我的人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成雄安慰道，心裡卻也沒底。

黑夜安靜的有些可怕，徐滿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成雄似乎感覺到了徐滿在打哆嗦，又在身邊撿了幾根乾柴扔進火堆裡：“今天去你家的是給你下聘的嗎？”

徐滿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起這件事，卻還是回答了：“是。”

“沈家？”

“是的。”

“沈家那個病秧子？他家娶妻就是為了沖喜，你也願意嫁？”成雄的語氣裡不自覺的帶了幾分怒氣。

徐滿不知道他這怒氣哪裡來的，冷靜的回答，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們貧農家庭，能攀上沈家，也算我高嫁了。”

“你若為了銀錢……”成雄脫口而出，卻在話說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

成雄很想說，若為了銀錢我有的是！

他向來什麼也不怕，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卻怕了。

他害怕若是自己瞎說嚇到了她，以後都沒法見面。

此刻，他很怕以後見不到她。

徐滿看了成雄一眼，笑了笑：“不為了銀錢為了什麼？人不愛財天誅地滅。今生，我只為自己而活。”

“你真的想好了嗎？”成雄望著眼前跳動的火焰，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愁眉苦臉，這日子開心一天也是過，不開心一天也是過，嫁人後的日子都一樣，還是要看自己怎麼個過法。嫁給沈折言，至少衣食無憂，還能為家裡減輕負擔，不是嗎？”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徐滿，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

“成雄，”徐滿突然轉頭看向他，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其實你看身邊的人，活著都很累，哪有容易的。”

成雄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你身為龍驤會的二當家，看似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呢？你真的快樂嗎？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吧。你今天不過是陪我採藥，就會被人追殺。這還是名刀，還有暗箭。”

成雄的心猛地一顫，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

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他，包括他自己。

“我從小就聽人說，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徐滿的聲音低低的，彷彿在自言自語，“但我一直覺得，江湖再險惡，也比人心要簡單。”

徐滿扇了扇飄過眼前的煙，接著說：“至少，在江湖上，恩怨分明，愛恨隨意。不像這世俗之中，充滿了算計、欺騙和背叛。我說的對嗎？”

成雄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瞭解徐滿，也不瞭解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內心深處，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心事。

“我……我不知道。”他最終只能無奈地搖頭。

“你不知道嗎？”徐滿笑了一下，“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活著很累，很辛苦。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人，揹負著太多的責任和壓力，根本沒有辦法活得輕鬆自在。可是樂子和盼頭還是要自己去找的。”

他突然很想緊緊地抱住她，告訴她，他會保護她，不讓她再受任何苦和累。

那一刻，他居然覺得自己龍驤會二當家的身份配不上她。

“嗷嗚——”

突然，一聲狼嚎劃破了山谷的寧靜。

成雄和徐滿臉色一變，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不好，是狼群！”成雄臉色凝重，“看來，我們今晚有麻煩了……”

在他們面前，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