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塵居士收拾藥筒欲起身告退時,姜娩回神,連忙叫住。

“居士留步。”

“施主還有何事?”

“方才居士提及,那些服毒之人會被送往他處。敢問居士,可知那是何地?”

“施主問此作何?莫非欲往此地探尋?”

“嗯。”

“那地方的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施主還是不要貿然行事。”

“居士放心,我並非魯莽之人,只是想知曉方位,以備不時之需。”

寂塵垂眸思忖片刻,輕嘆一聲:“既如此,想來我與施主有緣,趁我還記得那地方在何處,畫下來也是好的......”

她取來紙筆,勾勒出一幅簡略地圖遞與姜娩。

“此乃無名之地,我依稀記得,是如此路徑。”

姜娩接過地圖,目光閃動,試探著問:“多謝居士,可否一問,既然此地危險,那居士為何曾到此?”

寂塵手微頓,神色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卻未作答。

姜娩見她意有所隱,便不再追問,行禮謝過。

她妥善收好地圖,心想,既然這地方的人善用此毒,說不定也會有解救的法子。

可她的時候不多了......

下月十五之前,必須要想辦法徹底解毒。

......

太子下榻院中,安安靜靜,大門緊閉。

雪落簷下的輕響清晰可聞,襯得愈加壓抑。

房內燭光搖曳,昏黃的光影映在牆上,將一坐一跪的兩人剪出沉重的輪廓。

寧祉坐於桌案後,目光卻冷冷落在跪地的盧方身上,眼中已然透出一抹失望。

“你跟隨孤多年,一向忠心。孤相信你是受人差使,只要你說出背後是何人,孤可饒你一命。”

盧方身體微微一抖,咬牙道:殿下饒命,屬下當時只是……只是怕姜小姐會讓您冒險,所以……”

“所以隱瞞孤,想先下手為強殺了她嗎?”寧祉的聲音陡然一冷,拿劍指著脖頸,帶著壓迫感逼問,“說!背後是何人指使?!”

盧方猛然叩首,聲音沙啞,支支吾吾道:“是......是太師......”

話音落下,屋內啞然。

寧祉張著嘴,眼中既有惱怒,又夾雜著一絲難難以置信。

“老師......?”

他轉頭看著盧方,有些半信半疑。

段知安為了讓他心無旁騖,對姜娩下手?

“你可知對孤撒謊的後果?”

“屬下不敢欺瞞。太師為了讓殿下莫因姜小姐而分心,誤了大業,本想讓我盯著些。”

他說完,磕頭點地,哽咽道:“屬下罪該萬死,自請殿下賜死......但還請殿下念在太師一心為了殿下著想,莫要與太師生出嫌隙。”

寧祉聽著他為段知安說話,甩掉手裡的劍,咬牙道:“原以為你不忠,想不到竟是忠於他人......”

盧方深深埋著頭,一副任憑處置的樣子。

“你今日就在此好好跪上一日。”

寧祉說完就快步往外走。

他心下雖對段知安起疑,可總覺得這不像段知安的作風。

若不想讓他靠近姜娩的話,段知安有一萬個法子,不至於痛下殺手。

他不是那麼殘忍的人啊,何況,他知道姜娩是他喜歡的人。

不可能殺她......

那麼除了段知安,還有一個人,也有可能。

寧祉匆匆往中殿走去,經過佛堂,看到皇后參拜完出來。

他上前:“孩兒見過母后。”

皇后問:“太子也是過來參拜?”

“這倒不是。”寧祉搖頭隨口說,“今日雪廬有歹人現身,孩兒正欲向父皇稟明此事,路過此地。”

“歹人?昭明寺乃清淨之地,如今聖駕在此,竟會有歹人作祟。”

“確有其事。”寧祉語氣稍緩,觀察著皇后的臉色,“今晨姜統領之女姜娩便險些遇害。”

皇后聽聞,面色一變,目中閃過一抹急切:“她如何?可有受傷?”

“只是驚嚇,無礙。”

皇后鬆了一口氣,神色稍霽。

寧祉眉頭微蹙,問:“母后為何如此緊張姜小姐?”

皇后輕拍著胸口道:“她就快要與北欽王成婚,做了王妃後便是太后孫媳,此次參拜,太后特意命本宮照拂一二,自然要萬分緊張的。”

“與北欽王成婚?”寧祉愕然,聲音陡然抬高。

皇后看他一臉驚訝,挑眉問道:“這不是太師親自向皇上奏請的嗎?說是待姜統領回城後便會下旨。太子竟不知?”

寧祉壓下眼底波瀾,沒有說話。

皇后沒注意他的反應,又嘆氣道:“太子與鈺兒的事,也不知皇上何時能定下。”

寧祉深吸一口氣,壓著情緒緩緩開口:“孩兒還有事稟明父皇,便不多叨擾母后。”

“嗯,你快去吧。”

待寧祉走後,皇后眼神驟然暗了下來。

佛堂裡,遲鈺聽到沒有人說話了,這才探頭探腦走出來。

“姑母,您還真是料事如神,怎會猜到殿下要來問您的?”

“本宮養他十年,到底也是瞭解他的性子。盧方越是攀咬段知安,他便越會懷疑到本宮頭上來。”

遲鈺微皺眉,困惑道:“可我不解,如今太師讓殿下與我多來往,這不是站在姑母這邊的嗎?為何還要讓盧方去將此事推到他身上?”

“站在誰的身邊?段知安不過是圖利罷了,如今看到你的好處大,便讓寧祉與你多來往。可若是明日他換了想法,讓寧祉與旁人來往呢?

“寧祉太相信他了,對你我都不是好事。若只用一個姜娩便能讓二人離間,豈不划算?”

遲鈺瞪大眼睛,恍然大悟:“難怪當初您不讓我告訴殿下姜娩和北欽王定親的事,原來是一直等時機!”

皇后輕笑一聲:“有些話只有在合適的時機說出,才能讓它的效用最大。現在看來,這一招已經夠了。”

她料定,僅此一遭,寧祉與段知安的關係便不同於往日。

至於盧方,本就是她自小就安插在太子身旁的人,如今也算是用到盡處。

只是可惜,姜娩居然命大沒死。

......

寧祉面色凝重,從中殿走過,看到李知景在巡視。

他輕擺手,李知景走了過來。

“殿下有何吩咐?”

“今日姜小姐在雪廬遇險,你率將士們再好好巡視,務必看好各堂屋院落,不得出岔子。”

李知景拳頭驟然捏緊:“她可有事?”

寧祉一記眼神掃去,十分不悅,並沒回答他。

二人對視幾息後,李知景垂眸,回答:“下官領命。”

寧祉要走時,李知景又開口:“對了,殿下。在雲川停留那日,姜小姐託我向您傳話,似有要緊之事。不知這兩日,殿下可有見她?”

寧祉疑惑:“雲川那日?你何時向孤帶話了?”

“那日太師說殿下與遲小姐在看戲,因此沒能見著。”

寧祉心下一抖,那日段知安說,只是有小廝來叫遲鈺早些回去......

他強撐鎮定回答:“孤已見過她,有勞你還記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