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姜娩食指貼唇,“小點聲。”

聞淺連忙捂著嘴。

事已至此,姜娩也就如實相告了一通。

果不其然,聞淺聽了後面色慘白,被嚇得張著嘴,唸唸有詞。

“王爺竟是如此無理之人......此等腌臢手段是從何處學來的......”

她又連忙拽著姜娩的手臂說:“娩姐姐,今日你既然從王府出來,不如就別回去了,否則此後還不知會遭遇些什麼。”

姜娩抿了抿唇,說:“此事沒那麼容易,但我今日前來,是還有一事求你相助。”

“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得上的。”

姜娩語氣緩緩道:“過幾日,皇上會前往昭明寺祈福,皇后會請幾世家隨行,屆時平南侯府也會在列。我想讓你幫我找機會同行。”

聞淺有些猶豫,目光閃爍片刻,忽然問道:“娩姐姐,你怎會知曉皇上的動向?”

姜娩一怔,隨即笑道:“前些時日聽王爺提起過。”

她低垂眼簾,指尖輕輕摩挲著袖上的蓮花紋路,思緒卻被一段前世的記憶拉扯回去。

那年祈福之時,她還只是寧祉侍妾。

寧祉固執地帶她以侍女之名同行。

下榻昭明寺時,已是夜半。

他拉著她的手偷偷進入佛殿中,虔誠跪拜,許願道:“願我與娩娩,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他目光熾熱,握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姜娩既感動,又有些不安。

“殿下,佛堂香火莊嚴,豈能胡亂許願?若被人撞見,只怕會惹出禍事。”

寧祉卻執拗地搖頭:“神明在上,我不怕。”

燭火映照下,他落在她眉心一吻。

這一幕被皇后的婢女遠遠瞧見,把二人親密模樣立刻回稟上去。

次日祈福結束後,寧祉與太師在寺外飲了桃花釀。

寧祉醉得不醒人事,不知姜娩被幾名太監打暈拖走,丟在了寺外荒涼的山道上。

正值寒冬,冰雪滿地。

她單薄的衣衫很快被寒風刺透,醒來時四肢僵硬得無法動彈,只能絕望地蜷縮在雪地裡。

直到夜深,寧祉酒醒,發現她不見,驚慌失措地四處尋找。

皇后越是攔著,他越是覺得姜娩出事。

不顧旁人勸阻,披著斗篷冒雪而出。

在半山的雪地裡找到姜娩時,她已奄奄一息。

那一晚,她從未見過寧祉如此失控,將她護在懷中,步履踉蹌地走回寺中。

如今皇后依然厭惡她,想來這次她若是前去,定也不會讓她好過。

姜娩收回思緒,又看向聞淺:“實在為難的話,便也作罷......”

“不為難。”聞淺拉著她的手,“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便是。”

她目光懇切,十分篤定。

姜娩回握住聞淺的手:“多謝。”

聞淺又問:“可我還有一事不解,娩姐姐為何要隨行?”

姜娩輕輕頷首,眸光深處掠過一絲複雜之色。

前世寧祉與三皇子鬥得你死我活,這一世三皇子雖落了罪,但有一事卻還未發生。

她必須要去提醒寧祉。

但這件事沒必要告訴聞淺。

她是個天真的小娘子,不問政事,不明白朝堂的彎彎繞繞。

如此純良之人,無需攪和進來。

姜娩掛起笑,說:“等一切塵埃落定了,我再原原本本給你講一遍。你現下最重要的,就是顧好腹中孩兒。”

聞淺輕撫著小腹,說:“如今一月有餘了,不知何時才會顯懷。”

“還早呢,再過幾月不僅顯懷,他還會在腹中踢你,你能看到他小腳劃過肚皮的形狀。”

聞淺捂著嘴笑:“娩姐姐這話,好似你曾有過身孕似的。”

她笑得單純,姜娩卻愣了神。

若是她與寧祉的孩兒還在,此時應當也五歲了。

前世之人若都還在,該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姜娩。”

一聲呼喚傳來打斷她的愁思。

姜娩循聲望去,是蕭珩之,與李知景一同入內。

聞淺眼睛一亮,小跑著過去揚聲喚著:“夫君!”

李知景目光掃過姜娩,眼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逝,隨即伸手穩穩接住聞淺:“當心點,別摔著。”

蕭珩之站在一旁,微微挑眉:“數月未見,沒想到你二人如今感情甚篤。”

聞淺臉上一紅,低聲道:“王爺說笑了。”

她轉頭問李知景:“夫君怎的會與王爺一同過來?”

她記憶中,李知景和蕭珩之的關係,一向很差,往日還被他在姜府戲弄得落水失顏。

李知景溫聲回答:“方才回來路上看到王爺,便邀他入內一坐。”

姜娩站在一旁,目光淡淡掃過蕭珩之,既不行禮,也無半分驚訝之色。

蕭珩之緩步走近,看著她不說話。

姜娩垂下眼簾,輕聲道:“王爺不是說給我自由嗎?怎的又跟過來了?”

“給你自由不假,但你身處何處,我總要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我瞧著,倒更像是時時刻刻在監視。”

“本王是擔心你。”

“王爺不必把監視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

二人低語,從旁人視線看過去,倒像是在親密交談。

過了許久。

李知景緩緩開口道:“今日天色已晚,王爺可要留在府中用膳?”

蕭珩之轉頭笑道:“多謝世子好意,但今日府中有事,不便久留。”

他說著就拉著姜娩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天色不早了,隨本王回去吧。”

姜娩微微一頓,抬眸看向李知景。

幾月不曾見,他的面貌已經逐漸與前世相似。

逐漸褪去青澀,顯露出堅毅的輪廓。

她淡聲道:“知景,你我許久未見本應敘舊,但王爺既然發話,我也確實該回去了。”

李知景看著她,眼神複雜,卻壓抑得極好,臉上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二妹妹言重了,你我舊識,來日得空再聚也行。”

“舊識……”

姜娩聽著他這般疏離的稱呼,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跟著蕭珩之往府外走去。